宋长青送走叶念平后回来，看到张善水和肖金鹏还坐在那里等，就有点后悔自己刚才不该把话说得太满。现在要请他们进去，还真有些不好开口。他本来疑心那个女记者和这两个人认识，但女记者出来后并没有和他们打招呼，于是又有些迷惘了。但是不论怎样，还是要请他们进去的。
宋长青调整了一下情绪，来到张善水面前，非常客气的问道：“请问，你们是不是云北州体改办的？”那口气就像是第一次看见张善水他们。
肖金鹏翻了翻白眼，口气强硬的回答道：“怎么还问这个，我们刚来不就告诉你了么，我们就是云北州体改办的，这位是我们的张主任！”
“哦，实在是工作太忙给忘记了。罗厅长请你们进去……”
张善水故作吃惊道：“是吗？可我记得你还没接受我们的预约啊，罗厅长又怎么会请我们进去呢？宋主任不会是开玩笑的吧？加塞儿可是不文明的行为，如果有别人已经预约过的话，还是请他们先进去好了，我们不急！”
宋长青心里恨得牙痒，脸上却还要保持微笑，“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其实早已经把你们要见罗厅长的事向厅长汇报过了，只是自己反而给忘了。你们后面没有人了，两位还是进去吧！”
张善水的怒气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也就不再难为宋长青，两个人跟着宋长青进了罗荣邦的办公室。罗荣邦看见开门进来的是两个年轻人，开始时还以为他们走错了房间，等看到宋长青就跟在他们身后，这才确定叶念平说的朋友就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
他站起身，把目光转向肖金鹏，心想这云北州的体改办主任还真是年轻的可以，不知肚子里有没有真货。也许年轻人思想没那么多定式，真能想出解决的办法也说不定？不成想当先向自己走来的竟然是更年轻的那个，嘴里还自我介绍说：“罗厅长您好，我是云北州体改办的张善水，这是我们体改办的肖金鹏同志，我们在改制工作中遇到了一些问题，特意前来向您汇报。”
“你好你好，张主任是吧，请坐请坐！”经过短暂的失神之后，罗荣邦和张善水握了握手，心里开始怀疑叶念平对自己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不过既然已经让人家进来了，总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就哄出去，只好打着官腔问道：“张主任这么远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
“罗厅长，我们云北州要对商业系统进行改制，主要是想先把供销社从商业局分离出来，为了保证供销社分离出去后几年内能使自身壮大起来，不半路夭折，希望能够在这段时间内仍然使用原来的进货渠道，这是具体的改制方案，请您过目……”
“哦……”
罗荣邦接过肖金鹏递过来的改制方案，本打算略略看一眼就给张善水退回去，谁料第一眼看上去，就被稿纸上那一笔漂亮的硬笔书法吸引住了，于是仔仔细细的从头慢慢往后看去。越往后看，越觉得这个方案确实与众不同，特别是方案里把兽药的经营权从供销社分离出来，转而划归畜牧局下属的兽医站经营的办法更是让他眼前一亮。
“如果湖东那边改制时也能考虑到这一点，把农资的经营权从供销社分离出来，交由一个能够接受有效监督的部门专营的话，应该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问题了吧？如果由商业厅出面成立一家农资专营公司的话，虽然自己的权力仍难免被削弱，但至少不会被削弱的这么彻底。这个张善水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呢！”
想到这里，罗荣邦有一些气闷，他决定给这个张善水出一点难题：“据我所知，牧区的供销社应该是双向流通的渠道，在向牧民们销售商品的同时，还担负着从牧民手里收购畜产品的任务。对于这一职能，你们打算还让剥离出去的供销社来承担吗？那不仅仅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而且需要大量的基础设施投入，冷库啊，梳毛机、选毛机之类的，这对于供销社来说将是个很大的负担。”
“确实如您所说，所以剥离后的供销社将不再承担这一职能，我们会新建专门的专业公司接手上述业务。肉食品将建立专门的肉食品公司，牛羊毛、皮之类的将建立畜产品公司。只有更专业，才能更有效率，这些都在方案的最后部分有介绍……”
罗荣邦点点头，继续往后看，一遍看完后又看了一遍，这才抬起了头。说实在话，这确实是一份考虑得相当完备的方案，可以称得上是面面俱到，但是令罗荣邦遗憾的是，他在其中找不到消除自己即将面临的权利危机的方法。
云北的条件和湖东地区不同，和北宁市更是不同。云北的商业体制改革可以说是在创造更多的岗位，吸纳更多的从业人员，而湖东除了可以建立一个新的农资公司外，不可能有其他建树。农业区的粮食收购向来是粮食局专营，而粮食局偏偏是潘家兴主管的范围。
至于北宁市的四家百货公司，现在早已是人浮于事，人满为患。如果真要对他们实施改革，把他们纳入自负盈亏的商业体系，那首要任务就是精简人员，没有一家百货公司能够负担得起这么多的闲散人员。因此即便自己能够把未来的农资公司抓在手心里，对于大局也是于事无补，自己终将被排挤在商业厅的权力中心之外。
“很不错的方案，很全面，也很完善。我想……如果你方案中的这些改制也好，新成立也罢，这些新出现的商业机构只要仍然接受我们的监督，就可以继续使用我们的流通渠道，这就是我给你的正式答复。如果需要下文的话，你们打个正式的报告，我会尽快给予批复！”
罗荣邦知道，即使自己不答应张善水他们的要求，只要张善水他们找到潘家兴，一样可以获得批准，潘家兴现在恐怕正在盼望那些州县上的供销社一个个被剥离出商业系统。既然结果已经无法改变，还不如自己卖一个人情。
“好了，你们的问题解决了，下面我们谈点别的。张主任，如果让你住持北宁市的四大百货公司的商业改制工作，你会采取哪种方式？”罗荣邦还是不死心，期望从张善水的回答里获取一点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只可惜听到的答案却令他更加的绝望。
“推向市场，放开流通渠道，让他们自由竞争，优胜劣汰。”
“可是完全放开流通渠道，他们就会失去必要的监管，商品的质量用什么来保证？”
“罗厅长，我认为用控制流通渠道的方式来进行监管并不是最好的办法。我们的静静正在向市场化发展，他们迟早会找到别的、新兴的流通渠道，到时候你们的监管力度会慢慢变弱直到最后消失。我觉得您可以跳出自己现在呆的这个圈子看问题！”
“跳出圈子？什么意思？”
“就好比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整天接触到的范围就只有那么大，他所思考的问题也就局限在那片天地里。如果有一天他跳出了井的束缚，就会发现自己原来的想法是多么的片面！”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脱开商业厅这个束缚……去考虑问题？！”
张善水笑着点了点头：“罗厅长，现在已经到了中午下班的时刻，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先去填饱肚子。我已经在北宁饭店订了餐，我的车现在就在楼下，不如咱们到那里边吃边讨论，您觉得怎么样？”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一顿饭而已。我保证您吃完这顿饭，就可以看到一片广阔的新天地！”罗荣邦想要推辞，却又舍不下张善水指给他的那片新天地，半推半就之中跟着张善水出了办公室，让守在办公室外的宋长青为之目瞪口呆：罗厅长不是已经答应中午和西大街百货大楼的赵经理一起吃饭了吗，怎么会跟着这两个小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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