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掘金狂潮 三（1 / 1）

十六章掘金狂潮（三）

第二天早上，张善水去一号院接仓央嘉措的路上，刚拐过十字，就看到肖金鹏站在路边，看样子是在等他。看到他过来，四下看看没有熟人，急忙贴上来神秘兮兮的说道：“领导，我有事情向你汇报！”

“哦？什么事这么紧张？我正要去接仓央州长，这样吧，你陪我走过去，边走边说，等说完了你就先自己回来。这段时间应该够了吧？”张善水其实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从甘庆林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但他还是装作不知道，因为打小报告这种工作和其他工作一样，也是需要上级适时的去鼓励，挑动下属的积极性的。对于肖金鹏今天的表现，他还算满意。

“够了够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原来陈明丰这次下去，到下面的乡上去转了一圈，是真心去为已经进行的差不多的牧业改革拾遗补缺去的。他走访了近处的十几个乡后，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草山的分配比牲畜的分配要困难很多，边界上的草山分配比中心地带的更加困难。所有这些走访过的乡全都出现了这种情况，这不能不让他思考，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何在，有什么彻底解决的办法没有？

其实深究起来，这种状况应该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整个云北地区，都是在一九五一年解放军进藏的时候一起解放的。在那之前，云北和其他藏区一样，实行的都是农奴制。一夕之间，解放大军进驻草原，千户土司逃跑的逃跑，该镇压的被镇压，广大农奴翻身得到了解放，云北全境跑步进入了社会主义。

云北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从土地私有制进入了土地公有制，以前属于那些土司千户的牧场被收归国有，已经当家做主了的广大农奴们也成为了牧场的主人。后来虽然依照原来六大土司的封地划分了县境，但是并没有详细的建立界桩等标志物，因此到现在很多地方的边界一直模糊不清。

这在原来的体制下当然没有什么，因为大家都是土地的主人，整个国家都是人民的，分那么细有什么必要呢？可是现在就不行了，牛羊牲畜虽然品质不同，但好歹数量清楚，这县与县，乡与乡边界都不明晰，草山的划分自然就出现了争执。

“唉，这都是基层的工作做得不够细致。要是开始时做得细致一点，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麻烦了！”

陈明丰的本意是说原来搞人民公社的时候没把划界的工作做细，但是那些已经被草山分配搞得焦头烂额的县乡干部却从中听出了另一种味道。

基层干部们认为这个上面下来的体改办主任说的是他们，在把责任推卸到他们头上，于是后面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特别是那些乡干部，觉得自己这么辛苦还落不了好，心里的怒火就压制不住了。后来一打听知道这个指手画脚的家伙根本管不着自己，于是有那么一两个就指着陈明丰的鼻子大骂起来。陈明丰辩无可辩，只好狼狈的落荒而逃，并因此在基层干部中造成了极端恶劣的影响。

“嗯，我知道了，这段时间辛苦了，这两天就先休息一下吧，这事情我会向上级反映的。”张善水昨晚知道后就在为陈明丰暗暗惋惜，在基层做工作特别要注意细节，好多事情往往都是好心办坏事，毁就毁在一句话上，在机关呆久了有点不谙下情的老陈吃亏就吃在这不注意细节。

惋惜归惋惜，张善水却不打算帮陈明丰。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谁捅的篓子谁堵，就算要当救火队长，也要等到你招数使尽，无力回天的时候。那时候才能显出哥们的手段高明不是？

陈明丰郁闷归郁闷，但工作却还得做。上班后，他第一个来到仓央的办公室，向仓央汇报这件事。仓央嘉措听完了汇报，心头略略有些不舒服，他对陈明丰的提前介入很不满意。这种情况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张善水早在当畜牧局党委书记的时候，就已经在报告里提到过牧改中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有些事情你不让他发展到最严重的程度，是不可能取得当事人的一致共识的，因此也就无法得到最根本的解决。陈明丰做的这件事就是这样，因为划界不清，下面有的县乡得到了好处，有的吃了亏，因此要求解决这一问题的意见并不一致。只有等他们对此达成共识了，才有可能认真无悔的去执行解决方案，否则就会造成不停的扯皮。基层干部们现在有这扯皮的时间，他可没有！他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这一件工作上。

“那么，你发现这一重大问题后，想出了解决的方法吗？发现问题并不困难，想出解决的方案才是体改办的本职工作！”

“解决的唯一方法就是……就是重新划界，重新分配……”陈明丰的回答有些艰难，他早就清楚这唯一的方法会花费多大的代价。这样一来，全州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月，已经接近尾声的牧改工作就必须推翻从头再来一次，而在这之前必须完成的重新界定边界工作又缺乏令大家都信服的历史依据。那些土司千户们的地契图册早在人民公社化的时候就已经烧光了。那些既得利益者，即便心明如镜，但在没有白纸黑字强力证据证明的情况下谁又会承认？

“那么，重新划界的依据是什么？而且这项工作需要大量的时间，我的同志！你下去再想想吧，等想好了再来！”

陈明丰闷着头从张善水的办公桌旁走过，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样是体改办的副主任，自己和张善水的待遇却是天壤之别。张善水的工作顺顺利利，自己的工作困难重重。张善水被领导看重，让他列席常委会，自己却被领导批评。张善水被州工交局待如上宾，自己被基层干部恶言相向。说起来，自己还真是流年不利……

张善水负责的那面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虽然田秉钧批准了刘晓光他们提出的扩编报告，开始为工交局补充人员，云北州发现砂金矿的消息也被散播了出去，东部农业区农民们此时也都处于农闲时期，但消息的散播和人员的汇聚都是需要时间的，张善水预测的大量采金人员并没有马上到来。一直等到半个月后，疯狂的采金大军一波一波的涌入。

新成立的工业管理科每天都被来办采金执照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为了阻止乱采乱挖现象，张善水建议工业管理科提高了颁发采金执照的门槛，十人以下的个体采金队，和没有大队出具的介绍信的采金队一律不能获得采金执照。没有采金执照的采金队一律不准在云北州境内从事采金工作，违者将从重查处。获得了采金执照的采金队也必须在指定的范围内从事采金活动，违者也将受到重罚。

在遭到熊丁一指挥的黄金缉私队的几次从重打击后，那些采金队终于开始遵守规矩，并开始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托能沾的上边的各种关系，求工业管理科的人为自己在指定范围内找一处更好的‘金窝子’。因为不论在那种情况之下，一个产量丰厚的金窝子都是获得高品质金沙的保证。

张善水也受到了这样的骚扰，骚扰他的还不是外人。那一天，他刚刚下班，还没到家，就被人堵在了路上，堵路的人是他的四弟，后面还跟着一个头戴白色小帽的青年男子，张善森介绍说那是他的合伙人，撒拉尔马伊四，一个循化的金掌柜。

马伊四很谦卑的冲张善水笑笑，请他到街上的清真饭馆里去吃饭，张善森还说有事要找哥哥帮忙。张善水马上就明白张善森所求何事，不就是想找一处好一点的金窝子嘛！吃饭间隙，张善水知道了虽说是合伙人，但张善森并没有投入一分钱，拿的是马伊四送给他的干股。他心里对马伊四的大手笔暗暗佩服之余，也对张善森不征求自己的意见随便答应外人有所不满。

撒拉族是聚居在东部农业区循化化隆两县境内的独有民族。他们信仰伊斯兰教，吃苦耐劳，很有生意头脑。除了学经做阿訇的人外，基本上不怎么读书，生意头脑出自于天性。这个马伊四不知从那里打听到了自己的家庭情况，并大老远跑去说通了张善森和他合伙，以利用自己和张善森的关系为他自己谋得更大的利润。仅此一点，就可以看出他对世事的理解有多透彻，张善森和他相比实在是远远不如。

张善水最后还是答应帮这个忙。第二天他让肖金鹏带着张善森去了趟工交局，让张善森给刘晓光带去了一个亲笔写纸条。后来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马伊四于夜深人静之时拿着五百元钱亲自登门拜谢，被张善水拒绝后笑笑离去，却悄悄的又给张善森加了一股，并告诉张善森这是张主任的干股，让他不要对别人提起。当张善水看到代表自己干股的那一堆金沙时，已经是回家过年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