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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赤谷风云起(1 / 2)

1

第三天,解忧公主召见了郑吉,在座的还有昆邪的夫人冯嫽。

冯嫽智计百出,在乌孙极有声望,被人尊称为“冯夫人”。

解忧公主问了一路西来的情形,对郑吉大加褒勉。

冯嫽叹赏:“郑军侯护送大宛公主西来,九死一生,劳苦功高,真是令人敬佩。”

郑吉道:“在下职责所在,不敢贪功。”

冯嫽点头,忽然问道:“郑军侯前天去了黄鹄楼?”

郑吉一怔:“夫人耳目如神,竟连这种小事都知道。”

冯嫽大笑:“一曲鱼荻引,技压黄鹄楼,岂能是小事儿?”

解忧公主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儿?郑军侯也喜好音律吗?”

“郑军侯不只喜好音律,还是此道高手呢,论起吹篴,除了叶无羡大师,也许没有人比得过他,否则苏子怎会心甘情愿将叶无羡大师的鱼荻赠给他呢?咦,小公主当时也在场,她没有告诉你吗?”

“素光那丫头也去了黄鹄楼?这个我倒是不知道!”解忧公主精通音律,对叶无羡大师格外敬重,听说郑吉也会吹洞箫,大为惊喜,“没想到郑军侯也通晓音律,异日有暇一定请郑军侯雅奏几曲,以慰思乡之情。眼下赤谷城鱼龙混杂,匈奴方面又逼得紧,为安全起见,希望郑军侯近日不要外出,大昆弥会派黑甲军保护驿馆,看那些龌龊之徒还如何滋事?”

郑吉答应,他不是怕了匈奴人,而是不想给乌孙国添麻烦。

接下来几日郑吉一直待在驿馆里,除了舞刀弄箫,连大门都不出。乌孙王果然派了黑甲军严密保护驿馆,谨防匈奴人闹事。

素光没有来,被乌孙王禁了足。死了十几个匈奴铁鹰卫不是小事情,匈奴日逐王先贤掸连发三道谕令,要乌孙国交出凶手郑吉,都被翁归靡拒绝。

泥靡正在饮酒,得到消息气炸肺腑,抬腿踹翻火炉上的烤羊,一连摔碎三只玉樽,将五个亲兵用马鞭抽得死去活来。

乌豹骑个个噤若寒蝉,唯恐泥靡把火发在自己头上。

泥靡在乌孙一向以雄武英伟自许,这次被一个蝼蚁般的汉人弄得灰头土脸,心都在滴血。原本他以为杀掉郑吉易如反掌,不料那个汉人反给他更大的羞辱。以泥靡刚愎自用的性格,如何能够忍受?

“我一定要宰了那个汉狗!”泥靡脸孔扭曲,声嘶力竭。

帐前谋士伽兀骨劝道:“殿下乃天潢贵胄,注定会成为伟大的乌孙王,何必和一只蝼蚁过不去?郑吉虽强,也是匹夫之勇。我们真要杀他,他能活着离开乌孙吗?但这样一来,势必引起大昆弥的猜忌,灭一虱而毁狐裘,打一雀而掷金弹,智者不为也。”

泥靡对伽兀骨言听计从,喘了几口粗气,脸孔由红转白,将鞭子掷到地上,说道:“本王子岂会在乎那只蝼蚁?只是不忿他嚣张罢了。可恨呼卢那帮废物连一个汉人都对付不了,真是气杀我也。”

伽兀骨捻须道:“殿下勿怪属下直言,黄鹄楼那个女子虽灵秀出众,却并非殿下良选。殿下欲图大事,应该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些。如今大宛公主嬛罗归国,途经赤谷城,于殿下而言无疑是天赐良机。大宛国力雄厚,嬛罗公主又是西域第一美人,求亲者旋踵相望,络绎于途。倘殿下得嬛罗公主青睐,大事指日可待,殿下宜早决断。”

泥靡惕然而悟:“我亦久闻嬛罗公主之名,可惜一直无由相见。此次公主逗留乌孙,乃是天赐良缘。我这便去见大昆弥,请他允准向嬛罗公主求婚。”

伽兀骨提醒道:“听说那个汉人是护送嬛罗公主而来,殿下向公主求婚,眼下还需多忍耐,千万不要与那个汉人发生龃龉。”

泥靡哂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大事当前,我岂会不知道轻重?”

嬛罗一直留在王宫里与弟史为伴,传闻大宛使者不日即到,她不仅没有欢喜,反添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这些日子一直没见到郑吉,心里甚是挂念。

2

素光出不了王宫,闷闷不乐来找姐姐。

弟史正在听雪亭里吹笛,嬛罗抚琴而歌。

弟史吹的是横笛,长一尺八,六孔,青色昆仑玉雕琢而成,精致华贵,音色绝美如天籁。

素光耳畔似乎响起黄鹄楼中的箫声,幽幽叹了口气。

弟史见素光全没有平日的跳脱飞扬,很是惊讶:“妹妹有心事?”

素光想了想问道:“姐姐听说过鱼荻吗?”

“鱼荻?那是叶无羡大师的心爱之物。你问这个干什么?”

“几天前我见过它。”

“在哪里?”

“黄鹄楼!”

“据说大师仙逝后鱼荻下落不明,难道他传给了苏子?”

“叶无羡没有把鱼荻传给苏子,而是让她赠给有缘人。”

“有缘人?苏子天赋卓绝才情无双,还不足以继承鱼荻?”

“这个我不知道,反正苏子将那支竖篴送了人。”

嬛罗听到她们谈话,不解道:“鱼荻是何物?”

弟史顿现恭敬之色:“鱼荻是洞箫之名,乃叶无羡大师的至爱之物。昔日大汉公主刘细君远嫁乌孙,叶大师万里相随,最后客死乌孙,鱼荻也留在了西域。”

“叶无羡?我在长安听闻过此人,据称他精擅洞箫之技,一时无两,后来杳无所踪,竟不知他来了乌孙……”

弟史忽然问道:“小妹,你刚才说苏子把鱼荻送了人?”

“对啊,不然我哪有机会见到鱼荻呢?”

“据我所知,苏子极为挑剔,谁能成为她眼中的有缘人?”

嬛罗也大为好奇,与弟史一起望着素光,希望她能给出答案。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单论吹篴,苏子称不得天下第一。最起码我就知道有个人比她吹得好。”素光正卖关子,一个侍女匆匆过来禀报,说右夫人请嬛罗公主过去,有事情相商。

右夫人就是解忧公主,嬛罗不敢怠慢,随侍女而去。

素光疑惑道:“母亲找嬛罗姐姐有何事?”

“听说大宛使者快到了,母亲也许找嬛罗姐姐商谈一番。小妹,那个有缘人到底是谁?”

“姐姐不知道这几天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弟史微微一怔,“我和嬛罗姐姐待在宫里,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外面有大事发生吗?”

“姐姐,你们两个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啊。”素光一甩小辫子,嗖地一下没了影儿,声音远远传来,“得鱼荻者是汉人郑吉!”

“郑吉?一介武夫,怎么可能?”弟史目瞪口呆。

右夫人刘解忧找嬛罗,当然是为了泥靡提亲的事儿。

泥靡提出娶大宛公主嬛罗为妻,乌孙王翁归靡很不高兴。他明察秋毫目光如炬,岂能看不出泥靡心里那点儿小九九?

大宛土地广袤,国力强盛,有控弦之士数十万,又与乌孙毗邻,绝对是一个强援。若是乌孙与大宛两国能够联姻,翁归靡更倾向于温文儒雅的元贵靡,而不是泥靡。

由于王位之事,翁归靡觉得有愧于泥靡,加上赤谷城里不少乌孙贵族都明确表示支持泥靡王子与大宛公主联姻,翁归靡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了泥靡的请求,让解忧探探嬛罗公主的口风。

解忧公主根本不看好这桩婚事,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泥靡与嬛罗结为夫妻。泥靡凶残暴戾狼子野心,与匈奴过从甚密,再得到大宛国的支持,必然会兴兵谋逆。那时乌孙国会陷于刀兵水火,汉乌两国关系逆转,她和细君公主多年的努力将毁于一旦。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明白翁归靡的难处,什么也没说,把嬛罗公主请来,将泥靡求亲之事坦诚告知。

泥靡杀人不眨眼,平生最喜筑京观,有人屠之称。

嬛罗对此早有耳闻,岂会同意这桩婚事?当下再拜说道:“嬛罗自幼受父王宠爱,寄心于五音之律,不问凡俗。年前离国万里去长安,也是这一初衷。嬛罗记得《礼记?乐记》上说,不知声者不可与言音,不知音者不可与言乐。所谓调弥高,和弥寡,嬛罗轻妄,此生非知音者不与语,还请夫人勿要怪罪。”

解忧公主神情微松。泥靡不通音律举国皆知,那是没有机会了。下一刻她突然想起乌孙王子乌就屠,心里又是一沉。乌就屠自幼喜好音律,曾随叶无羡修习数年,才华横溢,尤其擅长箜篌和竖篴,半个乌孙国为之倾倒。嬛罗欲觅知音,乌就屠岂不是最好的人选?

泥靡狂悖无道,追随者并不多。反倒是乌就屠谦和恭谨,赢得了很多乌孙人的敬重。元贵靡想成为乌孙王,真正的威胁不是泥靡,反倒是那个深沉低调的乌就屠王子。

解忧公主是一个极有智慧的女子,对乌孙的局势洞若观火,泥靡和乌就屠无论谁做了乌孙王,都不可能延续翁归靡亲汉的政策,真有那一天,她多年的心血也许会付诸东流。

当然,这些话她不能向嬛罗公主道出,展颜笑道:“公主心志高雅,令人敬佩。请放心,本宫一定会将公主之志禀告大昆弥。”

3

第二日,翁归靡召来泥靡,将嬛罗公主的态度明确告诉他。

泥靡大失所望,对嬛罗公主恨到极点,回到府邸叫来伽兀骨,准备派人把嬛罗公主抢过来。

伽兀骨吓得心脏都要爆开。大宛国力强盛,嬛罗公主身份尊贵,非一般小国公主可比。泥靡真敢用强,别说大宛国会降下滔天之怒,大昆弥那里也讨不了好。

伽兀骨手捻鼠须,一对黄色的眼珠骨碌碌乱转。过了一会儿,眼睛猛然一亮,笑道:“殿下,大宛公主心比天高,恃才傲物,咱们可以从中做点儿文章,来个一石三鸟。”

“你有何打算?”

“乌就屠王子精通音律,擅长吹篴和箜篌之术。大宛公主既然非知音不与语,那么乌就屠王子向她求亲,她该是无话可说吧?”

“这是什么昏话?我与乌就屠向来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恨不得杀了那个虚伪的贱种,怎么可能将嬛罗公主白白送给他?”

“殿下莫急,让乌就屠王子向大宛公主求亲,不是成全他,而是给他添乱。乌就屠为人自负,一旦向公主求婚,必定会将公主视为禁脔。若这个时候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来,你猜他会怎么做?”

“什么消息?”

“那个汉人一路护送大宛公主,孤男寡女朝夕相处,能会没点儿事?乌就屠王子眼里向来揉不进沙子,你觉得他会置若罔闻吗?”

泥靡舒展眉头,阴恻恻笑道:“乌就屠性情刚烈,睚眦必报,肯定会找那个汉人的麻烦。嗯,那个汉人身手不错,万一不小心把乌就屠给宰了,简直完美到极点啊。可惜乌就屠不傻,他肯向大宛公主求亲吗?”

“乌就屠一直隐忍不发,其实在等待机会。想想看,一旦成为大宛国婿有可能会是下任乌孙王,在这个天大的机会面前,他会拒绝吗?大宛公主风华绝代,有神女之称,多少王子才俊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乌就屠就算拒绝也要有那个勇气才行。当然,咱们还得买通乌就屠身边的人,适时向他建言,不由得他不去做。只要乌就屠找上那个汉人,不管死了谁,咱们都是最大的赢家。”

“这个计划有点儿意思,可那个大宛公主好像没有损失啊。”

“这件事本是一石三鸟,大宛公主岂能独善其身?她和郑吉的事儿一旦抖落出去,不管真假都会让她身败名裂,大宛王室也会脸上无光。到时候殿下再挺身而出,做足维护公主和大宛的姿态,还怕俘获不了神女之心?”

泥靡双拳猛地一击,恶狠狠道:“好,就这么办!得不到大宛公主,把乌就屠和那个汉人弄死也不错!”

伽兀骨领命,转身出了银顶穹庐。

大宛使团到达的当天,乌就屠王子表达了向大宛公主求婚的意愿。翁归靡喜爱乌就屠沉毅果敢,在元贵靡无望迎娶嬛罗的情况下,对这桩婚事也表达出乐观其成的想法。此事很快传遍赤谷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桩婚事。

嬛罗公主死里逃生的消息传回大宛,国王蝉封大喜,当即派他的弟弟安国侯铁勒亲自出使乌孙,迎接公主回国。

铁勒受封安国侯,在大宛的地位仅次于蝉封。大宛与乌孙毗邻,铁勒早听说过乌就屠王子善文能武,德才兼备,在乌孙国深孚众望。这次见到乌就屠,发现他天生异相谈吐不俗,也愿意促成此事。

得到乌孙王和铁勒的承诺,乌就屠以为此事必成,非常高兴。

嬛罗公主听到消息大惊失色,她刚刚拒绝了一个泥靡,又来一个乌就屠,她造了什么孽非得和乌孙王室牵扯不清?

情急之下,嬛罗连夜面见叔父,坚决不同意与乌就屠的婚事。

铁勒苦苦劝解,嬛罗就是不松口。

铁勒真急了:“乌就屠厚德载物,乃当世才俊,诸国王子无出其右者。除了他,你还能找到更合适的人吗?听人讲你之前说过非知音者不与语的话,乌就屠自幼拜汉人叶无羡为师,诸般管弦无所不通,这样的人还入不了你的眼,试问天下何人能成为你的良配?”

嬛罗秀眉一扬说道:“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大宛以武立国,锋镝所向无不畏服。作为大宛国婿,仅仅精通音律是远远不够的,叔父也不希望我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吧?”

铁勒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乌就屠绝不是无用的书生,他膂力过人,勇冠三军。当年与车师国望江陵一战,他匹马单刀冲锋陷阵,十荡十决,斩首无数。经此一役,车师人无不畏惧,至今提起乌就屠之名犹令小儿止啼。”

“膂力过人勇冠三军?”嬛罗冷笑两声问道,“他能手搏熊罴入水屠龙吗?”

“这个……”铁勒一时语塞。西域诸国民风剽悍,不乏鹰扬虎视之徒,他们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更不把别人的命当命,杀人如剪草,可让他们入水屠龙,真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乌就屠骁勇善战是不假,铁勒却不敢保证他有屠龙术。

想了想,铁勒说道:“龙乃万族之灵,大如须弥小如芥子,或飞腾于九天,或藏之于极渊,踪迹难觅。你让乌就屠王子去哪里屠龙?”

“屠不了龙,就去野羊湖杀一头水怪,这个没问题吧?”

“杀水怪?”铁勒瞪圆了眼睛,两颊抽搐。小丫头疯了吗?野羊湖里的水怪兴风作浪荼毒生灵,连整头的牛马都能一口吞下去,谁吃了豹子胆敢去杀它们?

“嬛罗,这话可不能乱说。水怪是不死邪灵,有魔鬼附身,乌就屠王子怎么可能杀得掉它们?”

“他杀不了不代表别人做不到。你告诉他,他做他的王子,我做我的公主,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请他自重!”嬛罗说完,拂袖离去。

“咦,这丫头话中有话啊……难道有人杀过野羊湖的水怪?”铁勒没有觉察嬛罗离去,喃喃自语,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4

第二天,乌就屠来访,铁勒将嬛罗的话如实相告。

嬛罗不同意,铁勒也不敢勉强。那个宝贝公主一旦犯起犟来,连大宛王蝉封都束手无策,他这个做叔父的又能怎么办?

乌就屠没有说话,他举止恭谨,不代表没有脾气。他此刻就像一座沉默的火山,外表平静,内心却如岩浆咆哮。

他的母亲是匈奴女子,父王却宠信汉家公主,他在诸王子中的地位极为尴尬。为了能够出人头地,他一直都很努力。从小习文修武,长大后为乌孙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名声和威望都是靠自己一点一点搏来的。试问诸国王子,不管是人品还是学识,有几个比得上他乌就屠?

本是一桩十拿九稳的婚事,反被大宛公主狠狠抽了一鞋底,乌就屠没有当场吐血也算忍功到家。直到离开前,一直沉默不语的乌就屠才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公主之心,她不知,我知!”

隔日,赤谷城里流言四起,说大宛公主之所以一再拒婚,与那个汉人郑吉有关。

铁勒听到传闻,大骂乌就屠卑鄙,扬言要杀了他。

在铁勒看来,此事肯定是乌就屠所为。那小子求亲不成,就往嬛罗头上扣屎盆子,这种行为实在卑劣透顶,真以为大宛国好欺负吗?

没等铁勒找上乌就屠,乌就屠先找上了郑吉。

大宛公主拒婚,乌就屠大为烦恼,又听到外面流言,心里更加不痛快,晚上多饮了几杯酒。睡到半夜时分,有蒙面人闯进穹庐行刺。幸亏他警觉性高,身手又好,虽然挨了一刀,但好歹逃得一命。

见乌就屠的侍卫围上来,刺客破开穹庐离去,无影无踪。

据侍卫们讲,那个刺客用的是汉人刀法,身材与保护大宛公主的郑吉很像。那个汉人勇武绝伦杀人如剪草,又与大宛公主有染,听到流言对乌就屠王子怀恨在心,干出行刺的勾当毫不意外。

乌就屠不说话,裹好伤,天一亮带人直闯驿馆,找郑吉算账。

在驿馆外面,乌就屠被黑甲军拦下。

乌就屠二话不说,驱散黑甲军,闯进驿馆,数十具弓弩对准郑吉所住的穹庐。驿丞吓得屁滚尿流,上来向乌就屠说情。

乌就屠一扬手,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冲过来,将驿丞拖下去用鞭子抽得鬼哭狼嚎。

郑吉从穹庐里走出来,后面跟着虎蛮。

虎蛮抿紧嘴唇,双目如鹰,手执一张大弓立在穹庐前。百步之内,他有把握在自己被射成刺猬之前将那个乌孙王子一箭穿心。

郑吉似乎没看到几十具大威力弓弩,泰然处之,缓步前行。

离乌就屠的坐骑尚有三十步,侍卫喝令郑吉止步。

郑吉眯起狭长的眸子望着乌就屠,没有说话。

乌就屠攥紧刀柄,冷冷道:“你就是郑吉?”

“殿下找到这里,岂不知我之名?”

“果然有些胆色!知不知道我为何找你?”

“殿下若肯赐告,在下不胜荣幸。”

“本王子要杀你,你有意见吗?”

“为了杀我,兴师动众,殿下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阁下有手搏熊虎之能,我又怎敢小觑?好了,本王子一向恩怨分明睚眦必报,谁砍我一刀,我就砍他一百刀,你可以去死了!”乌就屠说完,将手一扬就要下令射杀郑吉。

郑吉五指一紧,凤眸暴射寒芒,吞雪刀铮鸣如龙吟。

三十步之隔,数十具弓弩环伺,他死,那个乌孙王子也活不成。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大呼:“住手!”

两匹马奔来,马上之人正是元贵靡和大乐,脸色煞白汗如雨下。

乌就屠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缓缓放下手。郑吉也悄悄松开五指。

元贵靡和大乐来到双方之间,大乐有意无意挡住郑吉。

元贵靡策马驰向乌就屠,脸色很难看:“乌就屠,你想干什么?”

乌就屠比元贵靡小了两个月,但他从来没将这个哥哥放在眼里:“我想干什么,你没看清楚吗?

元贵靡大怒:“郑吉是乌孙的客人,父王对他很赏识,专门派了黑甲军负责他的安全,你这么明目张胆杀人,置父王于何地?”

“你不用拿父王吓唬我,有人要杀我,我就杀他。”

“郑吉要杀你,怎么可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本王子昨晚遭人行刺,刺客就是郑吉!”

元贵靡看一眼乌就屠肩头的伤,问道:“你确定是郑吉所为?”

“这是本王子的事儿,与你何干?”

“那我真要恭喜你,挨了一刀,好歹还有命在。”

“你什么意思?我没被人杀掉你很失望?”

“若是郑吉出手,你绝对活不到现在!”

“这算是威胁吗?好,我记下了,杀了郑吉再找你算账!”

“不是威胁,而是救你的命!我不来,郑吉是死是活我不知道,但你一定会死。”

乌就屠攥紧刀柄,眸子里冷芒暴射,他不想和元贵靡废话,先杀了那个汉人再说。错过今天这个机会,他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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