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不疾不徐地跑, 踩在青砖上响起嘚嘚声。
林萱遥望着皇宫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消失,神情陷入迷茫。
夕阳的余晖将东十六街染成了秋霞绯色, 在这温暖明媚的画面里,她轻薄的身影显得分外萧索。
一辆由八匹马拉着精致豪华的马车靠近, 车轮滚过青石地砖,马车上雕刻着大大的“姚”字。
林萱看那仪仗,已经猜到那是谁家的马车,她无意在大庭广众下出风头, 驱马到一旁, 主动让道。
马车上,姚相唯一的千金, 工部尚书李夫人, 姚允正的母亲姚宜筠和姚允正, 以及临湘侯府的大郡主崔云湘正准备去看明月楼看戏。
姚允正心有所感, 看到马车外的林萱, 呆滞的眼神中绽放出明亮的光芒。
下一刻, 他看到母亲充满担忧的表情,和崔云湘哀怨的抓住他袖口的手, 一种散不去的哀伤重新笼罩在了眉宇间。
这一瞬, 姚宜筠竟有些不忍,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儿子他亲生父亲并非李远山那个窝囊废,他不知道他亲生父亲是那位镇南王,也不知道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其实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现在时机未成熟, 她什么都不能说, 只能关怀地问:“隽儿,明月楼已经提前将今日的戏名摘录了送过来, 你先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马车已经遥遥远去,一抹娇艳的鹅黄消失在人潮中。
姚允正愣怔了一下,似完全清醒过来,他微笑着对母亲和崔云湘抱歉:“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下次再陪母亲和云湘去看戏吧。”
再有半个时辰,宫门就要下匙,宫门口进出的人络绎不绝,道路十分拥堵,好几辆马车挤在路中间动弹不得,守城门的铁甲军不得不站在其中调度。
幸好有阳蒙相陪,他是铁甲军首领的公子,所有铁甲军都认识他,林萱跟在他身后,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宫门口。
在他们身后,姚允正亮出了相府的令牌,正在拦路的铁甲军看清楚令牌后,主动对他放行。
裴云瑾刚从宫城角楼处下来,看向林萱身旁的阳蒙,再看向她身后匆匆赶来的姚允正,眸色微深:“你病才刚好,就到处去招花惹草!”
“百花芳草竞相绽放,不就是给人欣赏的吗?”林萱微笑着纠正他的话,“裴世子乃端方君子,当洁身自好,最好不要靠近我这种拈花惹草的女子,当心毁了您的清誉。”
裴云瑾立在城墙边沿,目光凝视着马上的人儿,她绷着那张稚嫩的脸骂时,总带着一种勾魂夺魄的妖娆魅惑。
他想起了巧儿生崽的那天晚上,有一朵娇花在他舌尖绽放。
他的耳朵被抓得通红。
有人却承受着暴风疾雨,享受极致欢愉。
裴云瑾是贱骨头,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舔着唇,眼角眉梢含着无限宠溺。“萱儿向来惹人疼爱,偶尔被外面的野花野草纠缠也是正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阳蒙骑马上前,与林萱并肩,不甘示弱地看向裴云瑾:“世子说得不对,林姑娘聪慧敏觉,能识别真正的善恶。不会被一时的乱花迷了眼睛,看不清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林萱讶然,阳蒙今年才十八岁,语气这般老气横秋!
要不是因为他那张稚嫩可爱的脸,林萱都要以为他是内阁里那些爱讲道理的老头子。
“贵主,我有话要对你说!”清明的嗓音响起,原来是姚允正终于追过来。
宫城内,排队出宫的低品级官员还有许多,在他们八卦的目光里,姚允正下了马,一步步走向林萱:“萱儿,那天的事情是个误会。我、我跟云湘之间是清白的,明日我会去临湘侯府取消与她的婚事。可是,萱儿,你愿意原谅我吗?”
阳蒙看看系在腰上的的圆环子辰佩,子代表鼠,辰代表龙,寓意吉祥。如果是长辈送给晚辈,有望子成龙之殷切。如果是女子送给男子,有望夫成龙的期盼。
入城后,林萱买了这块玉佩送给他,答谢他赠书之情。
林萱看了看阳蒙,她送这块玉佩,完全是长辈送给晚辈的意思,没想到还是被误会了!她现在已经恢复记忆,前世她去世时,与阳夫人年纪差不多大,自然把阳蒙当成了晚辈。
现在这情况,要让裴云瑾和阳蒙同时死心,答应姚允正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
反正她跟姚允正也是不可能的,倒不如拿这个便宜哥哥当个幌子?
只是,林萱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裴云瑾说:“贵主,日前您跟我提的那些药材,独羚角和月影苁蓉已经找到了,只剩下一味沙丘黑枸杞还在路途中。”
那是吕思净复阳药方里缺的三味珍稀药材,世面上根本买不到。
因为莫卧儿国与西境长年战乱,药材流通艰难,这几位药材有市无价。
阳蒙倒还好,姚允正却知道,独羚角、月影苁蓉、沙丘黑枸杞都是补肾益气的良药。
裴云瑾前日才从他家里拿走一盒月影苁蓉,他把这些药材送给林萱做什么?
林萱犹豫了一阵,人活着,总是难逃向五斗米折腰的际遇。
并非她信念不坚定,为了哥哥的身体,她愿意暂时委屈自己。
相通后,林萱一声长叹,缓缓抬头,与姚允正视线相触,笑如春风道:“最近宫中事忙,还未来得及向姚兄道喜,实在抱歉。”
裴云瑾从城墙边沿一跃而下,主动牵着林萱的马,微笑着看向姚允正:“姚公子可听到了?一个人,对于她自己从未想过要得到的东西,哪怕失去,也并不可惜。”
姚允正并不接受这番说辞,他还记得在明月楼听戏时,裴云瑾对林萱百般讨好,林萱却只对他一个人语笑嫣然。那时候,林萱心里分明有他的!
他心有不甘:“萱儿,你不是很喜欢听我弹《广陵散》吗?从今以后,我只为你弹《广陵散》。”
林萱嘴角的微笑尽数消失,她记得刚才在街上遇见时,崔云湘主动去牵他的手,他并没有拒绝。
他果然是镇南王的血脉,风流又滥情,哪怕他与她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她也没办法忍受这样一个滥情薄幸的哥哥。
只是前世,他们并不熟悉。那时候,姚允正为何要帮她逃离皇宫呢?
林萱不自觉地皱眉,她看见不喜欢的食物就是这种表情。
裴云瑾喉结滚了滚,每当林萱生气的表情,很容易能让他情动。
当然,他更乐意见到林萱对姚允正心生厌恶。
林萱没好气的看向裴云瑾,朝他伸出手,示意他过来扶自己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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