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比赛, 大巴车上自然欢声笑语无数。
队员们有讨论比赛的,有打手游的,有聊球鞋上新的, 有补觉的,还有偷偷摸摸谈恋爱撒狗粮的, 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童卯没有阻止车厢内的嬉闹,转头和教练组抱着几块平板总结着上场比赛的战术。
突然——
车厢内传出“呜哇”一声。
刺耳的哀嚎打断了大伙欢乐的气氛,甚至惊动了车厢前座的经理和教练组。
“狼嚎什么呢?”
童卯瞪眼回头, 一脸不乐意。
只见王厦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抱头痛哭,撕心裂肺。
“老头, 我完蛋了!”
他的话把大伙都搞懵了。
赢了比赛有什么好完蛋的?
“整天一惊一乍的。”
无奈撇嘴, 童卯摇了摇头, 继续抱着平板跟副教练们沟通。
正当大家以为王厦犯二, 纷纷转移注意力时, 王厦满脸委屈, 转头想要去抱陈继。
“二东……”
“离我远点!”
几乎是眨眼的工夫,陈继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 挪到了其它的空位。
那表情不能说是嫌弃, 可以说是非常排斥。
侠客队的队员都知道,陈继和王厦虽说年龄差了几岁,但性格特别合拍,总是时常呆在一起, 关系就像乔云瀚和孙尧一样铁。
之前打比赛遇到球员嘲讽, 无论是说二人中的谁,他们都会为了维护对方不惜吃下技术犯规。
再看眼下陈继的表现, 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发生啥事了?”
谈起八卦金铎自然来了兴趣,探过身子尝试打听。
这次陈继意外的爽快,把手机往他手里一递,不断回避着与王厦发生肢体接触。
金铎打眼一瞧,双目圆睁,吃惊地抬头看向王厦。
见状,周围的队员都来了精神,互相传阅着陈继的手机。
看完照片的他们各个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孙尧原本不感兴趣,奈何栾梦纯非要凑热闹,二人接过手机一瞧,当即傻眼。
硕大的手机屏幕被一张工作照片占据。
照片里的人冷冰冰的盯着镜头,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印象,尤其是干练的短发配上英气的俊脸,明明是一副男生的扮相,可眉眼间的气质却又像极了女孩子……
不过任谁第一眼看去,都会觉得这是位长相英俊的男孩子。
连孙尧和栾梦纯也不例外。
二人相视一眼,双双将奇异的目光对准了车厢后座的王厦。
当事人眼下欲哭无泪。
“你们听我解释……”
“你还想狡辩!”
不等旁人发声,陈继迅速打断了他的话。
“救命!我是冤枉的!”
百口莫辩,王厦捶胸顿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大伙仍是不相信自己,他急得在车厢里直打滚。
大巴车上顿时闹腾得不可开交。
乔云瀚丝毫没受到半分影响,侧靠在座位呼吸浅浅,已然沉入幽长的梦境。
梦中的场景分外熟悉,他回到了十五岁那年。
…… ……
大雨纷飞,淅淅沥沥地洗刷着闷热的傍晚。
窗外风景虽是沁人心脾,但潮湿的空气却让爷爷的寒腿疼痛不已。
听闻爷爷没有出摊,童芥放学后特地赶来。
那时候爷爷已然满头花白,皱纹丛生,可他却特别喜欢笑。
尤其是见到童芥,他恨不得把嘴角咧到天上去。
“这是小芥带来的菜,还特意熬的粥,快尝尝。”
一一拆开煲好的饭,爷爷喜不自胜,将装菜的餐盒分别推到乔云瀚和童芥的跟前,自己只拿着半块馒头乐呵呵地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爷爷别光顾着我们啊,我和云瀚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爷爷身体健健康康的。”
那时候乔云瀚觉得,越是跟童芥呆在一起,越显得自己笨嘴拙舌。
不过,事实的确如此。
“好,好……”
见童芥把菜推回,给自己盛粥,爷爷连连应下。
有童芥的陪伴,那天爷爷罕见的多吃了很多菜。
乔云瀚打心底里觉得开心。
只是即将分别时,爷爷一瘸一拐地追到门口,犹豫再三对童芥说道:
“小芥呐,你看你这么好一姑娘,何必跟我们这种负债累累的家庭扯上关系?你……”
乔云瀚撑伞站在门外,对爷爷说的话感到不解。
“对不起爷爷,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您误解了我?”
比乔云瀚的反应还快,童芥当即跑回门口,扶着爷爷往屋内走去。
“我接近您和云瀚完全是出于心底里的喜欢,打从咱们见面时起,我就觉得您特别亲近,我特别喜欢和您唠嗑……”
全程小心翼翼,童芥搀着爷爷坐到床上盖好了薄被,语气与动作尽显体贴温柔。
“爷爷,如果我对您造成困扰,我少来见您就是了,可是我不能不来,我担心您的身体。”
说来可笑,比起亲戚,童芥反倒更关心爷爷的身体状况。
按时拜访送药,照顾爷爷修鞋铺的生意,童芥对爷爷的关怀有时候连乔云瀚都自愧不如。
说不喜欢她,那是有违良心的假话。
雨势渐大,童芥又陪爷爷聊了会天才离开,乔云瀚亲自撑伞送她回家。
回来的时候爷爷已经把这个月的钱塞进信封,递到了乔云瀚的手里。
“明天记得把这钱送银行去,咱得给人家打钱还账了。”
打量着信封里一厚沓的百元大钞,乔云瀚心底极不自在。
他知道爷爷的收入不足以撑起每月的还款,也明白这些钱肯定是爷爷东拼西凑借来的,但至于找谁借的他不敢问,他怕再跟爷爷起争执,也怕听到那个自己抵触的称谓,索性放弃了这个念头。
将信封装进书包,乔云瀚脑海里尚有一个疑问挥之不去。
憋了半天,他没忍住问了出口。
“刚才您对童芥说得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您为什么不想让她跟咱们有来往?”
他弓腰往床边一坐,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小芥她心太善了,我不忍心让这么好的姑娘为了咱爷俩被别人低看一眼。”
爷爷似乎有些困倦,但对于他提出的问题,爷爷长叹了口气,略显惆怅。
“谁敢?”
语调上扬,乔云瀚凝眉。
处于叛逆期的他正是看谁都不服的阶段,动手能解决的问题绝不用嘴。
“你还小……”
睡意上涌,爷爷缓缓闭上眼睛。
“您到底想说什么?”
三个字换来一头雾水,乔云瀚往爷爷身边一趴,摇晃着他的身子纠缠不休。
雨珠砸窗,劈啪作响。
“云瀚呐,你观察过路人的眼神么?爷爷这么大年纪了,脸皮也薄了,见不得其他人异样的眼光……”
混合着窗外倾盆的大雨,爷爷的声音喑哑低落。
“我从来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
看着乔云瀚倔强的眼神,爷爷替他拨了拨额前湿乱的黑发,微微一笑。
“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 ……
睁开眼时,大巴即将驶达宿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夜幕漆黑深幽,唯有弦月点缀空洞的夜。
淡淡的冷光温柔而明亮,斜映在他身侧的车座。
周围的嘈杂没有影响到乔云瀚,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车座,恍惚幻想出了童芥坐在这里的模样。
她静静地靠在椅背,眺望着城市繁华的夜景,一缕碎发自耳边滑落,遮在了她白皙的脸颊上。
他下意识伸出手替她打理碎发,却发现车座空空如也,也忽然发觉自己坚持的想法幼稚至极。
在这之前,乔云瀚从没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
自己不在乎,自己不感兴趣,自己没得所谓,他总是以自己为中心……
就像他完全没有想过童芥在乎什么。
现在看来,爷爷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曾经听不懂的话如今算是得到了答案。
思绪翻涌间,大巴停在了宿舍大门口。
队员们纷纷收拾好东西排队下车。
“今晚你给我搬出宿舍。”
不由分说,陈继提着包跑下了车,跟王厦保持着至少十米的间距。
“为啥啊?我真不是!”
解释了一路,王厦的头发硬生生被自己挠成了鸡窝。
“我还是了解自己的!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我只是……”
追了几步,见陈继和其他队员仍是不相信自己的说辞,王厦挠了挠脑袋,停下了脚步。
“你只是什么?”
陈继回过头看他,饶有耐心地等待着下文。
“我…我只是……”
瞅了一眼大伙古怪的眼神,王厦挠头质疑起了自己。
“她怎么会是个男人呢?我…我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此话一出,围观的队员掉头跑向宿舍,速度堪比田径选手。
“……你离我远点!不准过来!”
一阵沉默过后,陈继眨了眨眼睛,然后果断撒腿就跑。
“二东!你们别跑啊!”
王厦紧追不舍,一个人追着一群队员跑进了楼道。
作为最后一个下车的人,乔云瀚看着孙尧护送栾梦纯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开,默默叹了口气,自己背着包回到寝室。
慢悠悠地吹干头发,乔云瀚从冰箱里取出腌制好的柠檬片和便当泡水、加热。
喝下一口柠檬水,打量着由童芥亲手准备的便当,勉强吃下一口,心头微微泛苦。
越是安静,他脑子里的思绪就越繁杂。
他不断在回忆着曾经自己的一言一行,层出不穷的幼稚言论让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被孙尧叫作铁憨憨,以及童卯不同意的原因。
事事只考虑自己,算哪门子的爱情?
当那么多压力扑面而来,重重地压在童芥身上时,自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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