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 荀辙和发小, 就像是跷跷板的两端,一方落下去了,一方就会翘起来。 现在荀辙被发了金水, 那发小就只能是狼人了。 还是双倍的狼人。
道迎想到发小一边疯狂给荀辙发比基尼照挖墙脚,一边又给她说荀辙有问题拼命劝分, 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试想一下,如果当时荀辙真的对发小的邀约动了心,那当道迎满载着愤怒回程的时候,他应该就会顺势跟道迎闹翻, 而不是告诉道迎真相;那么道迎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发小挖过自己墙角了。 说不定还会继续傻乎乎地记她一个人情。
荀辙给道迎倒上第五杯苦荞茶。
生闷气的道迎正准备一口闷下第五杯水, 越想越不是滋味,又把水杯“砰”地放在了摊位的桌面上:“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是疯了吗?大把的男人等着她睡, 她非要睡我的?啊!”
荀辙本来想说什么, 但在听到“睡我的”之后, 他住了嘴, 拿起自己的茶杯战略性喝茶。
“我当然知道没结婚之前她想干什么都行!但是你不能这样!”道迎越想越气, “合着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友谊还比不上一个认识一天的男人?那她这和三流小言电视剧里的工具人恶毒女二有什么区别?”
荀辙把茶杯往下巴移了三厘米:“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是宝物?” 道迎杀气腾腾地看向他:“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自恋吗?” 荀辙把茶杯又往上移了三厘米,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32.2. 荀辙这么一插科打诨, 算是解除了道迎的自怨自艾buff。她也不再抱怨了, 拿起手机,直接就致电始作俑者。 对方倒是接的很快,丝毫不心虚地跟道迎打招呼:“怎么样,分了吗?”
“分?”道迎怒极反笑, “不好意思, 没有遂您的心,我们好得很。” 对面轻笑了一声:“他几句话就把你糊弄过去了?他不会说那些都是粉丝、他只是陪粉丝聊天吧?”
“他是不是糊不糊弄我我心里有数, ”道迎冷笑,“你是不是糊弄我我心里也有数。”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他给你说了?”
“是啊,都给我报备了,是不是很遗憾,我的发小?”道迎在“发小”两个字加了重音。 发小发出了一声很怪异的、像是大雁在空中突然断了翅膀般的笑声——毋庸说是叫声:“所以你打电话过来是干什么的?质问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上大学的时候,我给我室友看和你的合照,”道迎强忍着怒气说,“她们都很好奇我们为什么会成为好朋友。她们说你是把我当绿叶在衬托;她们说我在你这样盛气凌人的大美人身边就像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小跟班;她们说你肯定不是把我当成平等的朋友。”
“啊,她们怎么这么说话?”发小故作惊讶,“你从来没给我说过呢。” “我知道她们说的不对,”道迎不理发小,“我一直相信,我们之间的友情是破除一切‘女生凑一起就会扯头花’之类无聊论断的最好武器。我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所以呢?” “所以,”道迎深吸一口气,“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么……”发小做作地拖长了声音,“突然就寂寞了。就这样。” “……”
“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想最后再给你上一课:不要太容易相信其他人了。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在经历了那么多、工作了那么多年之后,还是那么的……”发小轻蔑地吐出两个字,“天真。” 道迎毫不犹豫地摁下了终止通话键。
荀辙把第六杯茶推给她:“凉了。” 道迎看向他,面无表情地说:“你说她是不是疯了?” 荀辙很诚恳地附和:“她疯了。”
32.3.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现在只剩路灯了。
道迎将胳膊肘垫在大腿上,静静地想着心事。荀辙放下手中玩着的手机,从桌子下的小筐里找出一个软垫,抬起道迎的胳膊肘,把软垫放在大腿上,又把她的胳膊肘放回去。 然后继续看手机。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好一会儿之后,道迎叹了一口气:“你在干嘛?” “在看粉丝微博,”荀辙回答道,“好点了?” “好点了,”道迎又叹了一口气,“都什么人啊这是。”
荀辙紧抿着嘴角,看上去似乎有点心事重重:“你和她认识多久了?” “认识多久了?她是我发小,你猜我们认识多久了。”道迎笑了笑,嘴角弧度却是向下的,“十几年了吧。我十岁就认识她了。”
“怎么认识的呢?”荀辙问。 道迎换了一只胳膊托腮,因为有软垫的存在,她胳膊肘一点也不疼:“在市医院的精神科认识的。” 荀辙惊讶地看向她。 道迎点点头:“嗯,是的,你没听错,我们是在精神科认识的。”
荀辙迟疑了一下:“你……” “我没事,她有事。”道迎耸耸肩,“那时我们小区有个认识的姐姐读高二,得了抑郁症,休学了半年。我那时不爱去学校,就突发奇想,是不是如果我说我也得了抑郁症,就也可以在家玩半年了?我就很有行动力地直接给我妈说我有抑郁症,想休学。”
“然后呢?” “然后我妈就让我有病治病,立刻就带我去了精神科——她肯定是看出来我的拙劣诡计了,”想起以前的糗事,道迎也忍不住笑了,“我真去查了,啥事没有,回来挨了一顿混合双打,这事就算了了。”
“不过在混合双打发生之前、在等候检查的时候,我在医院认识了她。”道迎放下胳膊,坐直了背,“也去检查的她。” “……”
“那个时候,她家还很有钱。她爸妈总是不回家,把她一个人关在房子里,但却带她弟弟带得很勤。她一个人上学放学,心情不好,对同学们态度也差,于是恶性循环,在学校也不受欢迎,最后发展成全班孤立。”道迎叹了口气,“那次检查,她查出的是重度抑郁。”
荀辙点点头,眉头皱得很紧。
“不过她后来就好了,大概是在一两年之后吧。一两年之后,她就基本不用吃药了。”道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好她一两年就好了。再久说真的还真有点麻烦。” “为什么呢?” “一个是她爸在那之后不久就破产了,病情再不好,估计治疗费就有点困难了;另一个是……”道迎琢磨了一下怎么表述,“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小孩子想得多,但说真的,到最后他爸妈对她的态度和刚知道她得病时候的态度完全是两回事了。刚开始很紧张、很关心,后来就是不耐烦、敷衍……你知道的,久病床前无孝子嘛。倒过来也成立的。”
“她真的好了吗?”荀辙追问。 道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这么问?我认识她这么多年了,她后来比我还积极生活!老上进一个人了。你别看她天天追星,正事可是一点都没落下,她……”
“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敢告诉她你的痛苦呢?”荀辙打断她。 道迎一愣。
荀辙继续说:“高中你被孤立、大学时室友的那些话……这些烦心事,你从来都不告诉她。可你明明不是一个藏得住事的人。” “我这不是也怕再刺激她吗?她好不容易开心了,别听我那些不开心的事又不开心了。” 荀辙点点头,眉头皱得更深了。
“怎么了?”道迎推推他。 他极轻地摇摇头:“你真的确定她现在没有抑郁症吗?我觉得她有点神经质,和我那个号关注的有些粉丝很像。” “我确定呀!”道迎毫不犹豫地说,“这人多热爱生活啊,这几天还熬夜打游戏呢,她……”道迎没声了。
她忽然想起了发小凸出的肋骨、明显到让人无法忽视的颧骨、凹陷下去的脸颊,还有大如熊猫的黑眼圈,心里产生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不会……”
一瞬间,各样被忽略的细节开始在脑海里汇聚,一条一条缠绕成一个离不开的团,飞速地梭织着。道迎的心揪了起来,她想起了那句古怪的话,那句在盛怒中被她忽略掉、曲解了的话——
“想最后再给你上一课。”她说。 最后。
道迎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她赶快摁开,在开始通话的瞬间,小光头那过耳难忘的尖锐声音就冲出了听筒:“徐道迎日麻你今天装什么蒜?我都查出来了,日麻那个哈批把她的钱都转给你了!哈麻皮!你个龟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道迎挂了电话,拿出手机银行开始疯狂翻找。 不是这张……不是这张…… 她为什么没有收到过手机通知!她明明每一张银行卡都开通了通知的!——不对! 她有一张旧存折,之前发小找她要过存折号!
“道迎!”她听到荀辙在喊她,“快来看!” 荀辙把手机举到道迎面前,只见“荀辙的地下女友”在“刚刚”发送了一条微博:
荀辙的地下女友:再也不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去找她!”道迎猛地站起来,也不再管荀辙,开始朝着地铁站狂奔。
不要…… 千万不要…… 为什么地铁这个时候总是不来!
地面上完全是在堵车,地铁根本就不来;发小家在郊区……道迎快要急疯了,她感觉自己的脑子上有一千根针在反复穿刺,脚下也全都是针,手上也是,胳膊上也是……
肩膀上突然多了个重量。 道迎哆嗦了一下,脚下一软,差点就摔了下去。
有人接住了她,声音很熟悉:“你冷静一点,”荀辙的声音因为剧烈运动而有些抖,“我已经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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