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背叛之心？
紫珑眸心微深，她倒不担心锦华会生出什么背叛之心，只是忍不住有些期待，在不久的将来，那只狼崽子能给她一个怎样出乎意料的惊喜。
“他现在人在何处？”
“齐国。”
紫珑沉默片刻，唇角微挑，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开了紫阳殿。
……
十月底，秋风瑟瑟。
刑场外一片喧闹，聚集了许多围观的百姓，肃然的禁卫军维持着秩序。
监斩官徐大人坐在监斩台上，俞尘身穿一身侍卫服站在旁边，目光平静地看着被押上刑场的俞家人。
无数人在围观，曾经的显赫荣华一朝覆灭，只剩下临死前的绝望与狼狈。
俞尘转头看向监斩的徐大人：“大人，可否给我一点时间？”
徐大人点头。
俞尘一步步走到刑场中央，看着镣铐加身的父亲，俞夫人，林氏，俞飞……平静的目光缓缓从他们面上扫过，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俞尘，俞尘！”俞飞看见他，眼睛一亮，恐惧不安的语调里抱着强烈的希望，手脚的镣铐发出刺耳的声响，“大哥，你不是公主殿下的侍君吗？你去求求公主，我不想死，大哥，大哥！我不想死——”
俞尘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对他求救的言语置若罔闻，走到俞夫人面前蹲了下来。
“夫人。”他声音淡淡，带着几分漠然的怜悯，“想到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吗？”
俞夫人目光里似是淬了毒，冷冷的地盯着俞尘：“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阴谋？”俞尘轻哂，带着点叹息意味地摇了摇头，“夫人这句话说的不对，罪行是你们自己犯下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你，公主不会突然让人查俞家。”俞夫人阴冷地咬牙，“俞尘，你就是罪魁祸首！”
“可我进宫，不是父亲和夫人所希望的吗？”俞尘反问，“倘若父亲不把我的名字报上去，我就不会出现在公主殿下面前，公主就没机会听我讲一些故事——”
讲故事？
俞夫人瞳孔骤缩，厉声问道：“我的确后悔让你进宫了，后悔得要死！你跟公主说了什么？”
“夫人别这么激动，当家主母应时刻保持从容镇定的风度。”俞尘淡淡说道，“我印象中的俞夫人从来不失当家主母的威严气度，从不曾因为任何事情而失态，今日纵然将被砍头，我想，夫人应该还是以前那个端庄华贵的俞家主母，绝不会流露出丝毫的恐惧和绝望，也不会因为儿子即将被杀而悲伤难过。”
俞夫人脸色煞白。
飞儿。
她的儿子。
“夫人说得没错，俞家有今日结局，我就是罪魁祸首。”俞尘淡淡一笑，笑容里透着冷冽无情的意味，“我对俞家的恨意，对夫人您的恨意，从未有一日消失过，把我送进宫，企图以我为筹码来帮助俞家获得更多的荣华，更多的便利，这是你们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而一步错，就是满盘皆输。
俞夫人咬牙：“你就是个畜生！养不熟的白眼狼！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直接把你溺死——”
“我等这一日等了很多年。”俞尘嗓音淡淡，并不在意她的愤怒和谩骂，“今日亲自来送父亲和夫人上路。”
俞夫人脸色变了又变，面上闪过愤怒、仇视、恨意，怨毒……最终却只剩下无助的祈求：“俞尘，以前都是我不对，就算你要把我大卸八块，我也不说什么，你能不能……能不能看在你父亲的份上，请求公主殿下饶了飞儿？他是你弟弟，亲弟弟！”
“弟弟？”俞尘似是不解，唇角的笑意却罕见地染上嘲讽，“他是俞家少爷，我是他的奴才，哪来的弟弟？这个弟弟我可不敢高攀。”
站起身，他拂了拂袍袖：“夫人安心上路吧，衡州纪家应该也快了。”
俞夫人脸色猝变，声音骤然凄厉：“俞尘！”
“嘘。”俞尘转头看了眼被禁卫军拦在刑场外的百姓，声音淡淡，“夫人下辈子若还有机会投胎为人，那么一定要记得，别再这么蠢，学聪明一点，气度再多修炼修炼，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才算是在真正的主母风范。”
目光微转，俞尘看了一眼他的父亲，俞尚书面如死灰，一副大势已去的模样。
俞尘嘴角轻哂，转头看向林氏，他的生母。
林氏似乎对自己的生死也不在意，一身囚衣摧毁了她精心保养的容颜，曾经如绸缎般美丽的青丝凌乱不堪，容色苍白而憔悴，再没有了往日的容光焕发。
对于这个女子来说，死亡也许反而是种解脱。
“俞尘！大哥！”俞飞费力地想朝他的方向扑过来，却被人死死地摁住，“大哥，救救我！你跟公主殿下求求情，饶了我，我不想死，大哥！大哥——”
俞尘原本以为报仇是件很痛快的事情，可此时此刻他却发现自己的心情很平静，没有什么高兴或者激动，也没有报复的快感。
他只是突然觉得人生无常。
明明前一刻还风光显赫，高高在上，让平民百姓只能仰望，下一瞬却已经成为阶下囚被押跪在刑场，如此的狼狈，如此的卑微，曾经仰望他的那些人此时则都成了看热闹的旁观者。
多少人汲汲营营一辈子追求功名利禄，到头来也不过是黄土一杯。
俞尘转身离开刑场，坐着他的马车，在众多侍卫护卫下打道回宫，浑然不管俞飞恐惧而凄厉的喊叫。
“午时已到，准备行刑！”
身后传来宣布行刑的声音，俞尘却已没有任何感觉，像是刑场上那些人跟自己完全无关一样。
事情到此为止，从此他断了心头魔障，无情，无恨，无仇，无欲，接下来的几十年人生也许就在这样平平淡淡中走完，当年纪渐长，当往事随风，再回想起幼时的愿望，大抵会抱以自嘲一笑，笑自己那时的想法多么幼稚。
幼时夭折没能如愿，权倾天下也是不可能。
所以啊，愿望终究只是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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