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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 传世名琴(2 / 2)

琬儿毫不犹疑的对我倾述了她的喜欢。

这是她第一次对我说她喜欢一件物事儿,我心中的感觉也格外奇特。

“二师兄,此事便劳你从中斡旋了。”

琬儿喜欢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想方设法的为她达成所愿。

二师兄明白我的意思,思忖之后觉得此事应当可行,便也欣然点头应允了。

“我也喜欢那只笛子。”

今日的琬儿似乎格外的任性撒娇,十分可爱。

现在就算是她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想方设法的把月亮给摘下来的!

我旋即笑出声来,先轻柔拍了拍琬儿的手背,示意她安心,旋即收回手来转身向二师兄作揖行了一礼,言道:

“此事,依然有劳二师兄斡旋啦!”

二师兄见我如此爱护琬儿,不觉哈哈一笑,言道:

“子辰啊,子辰,你找到了神魂所在了,二师兄恭喜你了。”

当年古旷大师对我们师兄弟几人的评价,点评我时用的是有其形而缺其神,那是因为彼时我为人过于木讷,学习指法节律十分快,可却无法体会道乐曲之中的神韵,故而弹奏出来的曲调虽符合曲谱之中所记载的音调,可音律却总是少了几分应有的感情神韵,因为那时候我不懂情为何物,无法与乐曲中的情产生共鸣,所以大师给了我那般点评,却同时也对我有所期许,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寻到自己神魂所在。

被二师兄取笑我也认了,此事我非得做成不可。

“此事便有劳二师兄成全啦!”

二师兄望了我与琬儿两人,又看了看台上所展示的琴与笛,只觉琴笛相协,人又是天作之合,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呢?

“好,此事为兄为你们张罗。”

“多谢二师兄!”

我喜笑颜开,眉间都染上了一抹笑意。

“说起来,这东家敢将此琴带到凤来楼珍宝阁以作展示,想必事先定然找行家里手鉴定过才对,难道出了纰漏了么?”

这出手越是大气之人,自然比常人更要注重颜面,若是此琴不是事先找信得过之人鉴定过,又如何敢如此张扬宣布此琴便是‘焦尾’。现下摔了个大跟头,这事儿要事闹开来,可不是件能轻易化解的事情。

二师兄定然也是知道内情,才会在今日特意为这焦尾琴而来,只是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想而知,那鉴定之人二师兄也定然是认识的,所以起初才会笃信这次的展示不会出意外才对。

我这主动出口一问,也就是在问二师兄,此琴是何人鉴定的。

“鉴定此琴的正是博陵崔巍,按理来说应是不会出现纰漏才对。”

二师兄捏须短叹,似乎也有些疑惑于此中关节。

有评:崔氏代有美才,兼以沉沦典籍,遂为儒家文林。崔氏于东汉之时跻身名门,是延续至今越好几百年的关东世家大族。崔氏有清河与博陵两支,以清河崔氏名望最甚,而前齐时,博陵崔氏深受朝中倚重,成为一流士族。

“洛都七俊之中崔氏占有两席,他就是其中之一的崔巍么?”

二师兄点了点头。

“是的。”

我沉吟片刻,微微颔首。

“难怪了。”

才名远播且出自名门,有这般人物作保,何人敢质疑这焦尾琴之真伪。

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台上忽然出现了一些异动,只见一个家仆打扮的人在那小厮耳中说了几句什么,小厮脸色一变,颇为为难,犹豫不决。而那家仆却多声催促了几声,那小厮无法,只得照着吩咐去做了。

二师兄见状,脸色微变,急道:

“不妙。”

我心中也有了几分不安,莫不是有人看出了此琴并非‘焦尾’,所以图生变故了?

只见二师兄正欲转身离去以作劝止,却被我一把拉住,二师兄这时候去也已经是于事无补了,因为台上的小厮举起了手中的七弦琴,言道:

“此琴乃是仿作,并非是真正的旷世名琴‘焦尾’,现遵从主人家之意,在纵目睽睽之下毁掉此琴,去伪存真,在场诸位,皆为见证!”

小厮此言一出,众皆莫名不知所以,议论揣测纷纷。

只见那小厮高举此琴,当真便要将此琴摔毁!

“住手!”

我正欲出言阻止,可琬儿却先我一步开口,那呵斥之声一出,如金石击缻,掷地有声,威严自显,令人肃然。

我和二师兄在这一刻都不自觉垂首旁立,不敢轻易多出一语。而周遭原本喧闹的氛微,片刻便静如幽境,寂然无声了。

至于那小厮,自是早已惊得矗在了原地,更是移动都不敢再动了。

“千金易得,良材难觅,更何况是能发出如此悦耳之声的桐木,要想长成也需百年,万分不易,此琴虽非焦尾,却也是一把不世出的好琴,若只因其并非‘焦尾’而毁之,实在暴殄天物。”

琬儿望着那小厮,吩咐道:

“你去,同这琴的主人说,若因此琴并非旷世名琴而毁之,那今晚我便让此琴扬名于天下!”

琬儿这一两句,不危而怒,那一军统帅说一不二的威严不自觉便展露出来了。

那小厮如何见过这等阵战,只恐自己得罪了大人物,吓得浑身发抖,举着的琴都险些摔了,忙不迭改成抱在了怀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回到了桌案上后,便匆匆忙忙的跑开前去传话去了。

周围瞬间都循声相望,想要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能出此惊人之语,奈何根本就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不觉懊恼。

……

“二师兄,便劳你安排一间静室,莫让人前来打扰,再向那主人出借琴与笛,我与驸马要共奏一曲。”

琬儿向二师兄微微欠身,二师兄急忙作揖回礼,言道:

“我这便去做安排。”

随即,二师兄动身出了房门,亲自去做一番安排去了。

这回,琬儿近我身来主动牵住了我的手,拉着我往里屋里带,我自是随着她的,只是心里也不免有些疑惑了,便直言道:

“怎就为了一把琴而较真了呢?”

琬儿停住脚步,回身望着我,旋即身处另一只手来作势要掐我的脸,我吓得赶忙闭上了眼,可当琬儿捏着我的脸时却又没有用力,转而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示意我睁开眼来。

我先是眯着眼睛试探了一番,见琬儿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这才放心大胆的缓缓张开了眼,恰好与她四目相对了。

“你知道那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把琴而已。”

琬儿说得极为认真,而我确实微微叹了口气,可心中却格外明朗。

“真拿你没办法呢。”

我就是这么宠溺她,没有原则可言的。

我与琬儿相视而笑,心意相通自然彼此明了对方心意了。

若是论真伪,这世间哪有我这个假驸马更假的了?!

琬儿她想要向世人证明的,不仅仅是一把琴而已啊……

……

我牵着琬儿的手,与她一并入了二师兄安排好了的静室,待掩上了房门,我帮着琬儿将帏帽脱下,牵着她为她净手、焚香,领着她到琴案前入了座。

琬儿得以近身鉴赏这把七弦琴,心中也是格外愉悦。

先是伸手轻抚琴弦,这是一把伏羲式七弦琴,梧桐作面,梓木为底,通体髹紫漆,形制浑厚古朴,外表似无甚光彩之处,可琬儿心知,它能发出的声音,定然十分与众不同。

只是非常可惜,这琴尾部有少部分烧焦之处,这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这琴,如何?”

我见琬儿沉溺珍视的神态,便可知这确实是一把好琴了。

可我开始吃味了,她温柔抚着那琴的模样,让我异常羡慕那琴……

“这琴,得出声,才知好坏啊。”

琬儿抿着嘴,忍着笑意,那眼帘似弯成半轮明月般,淡雅又迷人。

“嗯,好琴也得在名师手中才能大放异彩,今日我有耳福了。”

我是非常喜欢听琬儿抚琴的,虽然有些吃味于这琴,可我还指望着它能让我听到琬儿的演奏呢。

“别说的好像与你无关一般,不妨先去看看那笛子,你喜不喜欢?”

琬儿撇了一眼放在桌案上的那管长笛,示意我自己去看看那管柯亭笛。

我不禁颇感压力,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琬儿独奏的话,应付眼前之局都显绰绰有余了。

“你真要与我一起合奏么,我真担心会有拖累之嫌。”

“啊,夫君方才何时还称扬言想要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位,现下就被一只小小的管笛给难住了么?”

琬儿这是在笑话我这事到临头的不自信,这激将法真是让人想不中计都不行了。

“我就没怕过。”

边说着边立起身来,往桌案上移步而去,伸手将那笛子从盒中取出,好生端详了一番。

这竹笛通体淡黄光润,且有断断续续的黑色细纹间或其间,管径粗细适中,形状正圆,入手颇有些重量,对孔工整,拿在手中都觉是件赏心悦目之事。

我对乐器其实知之不多,对于上好乐器的分辨也就只知其一了,竹笛与我而言只要一吹便能直接分辨音色好坏,所以我将竹笛拿在手中之时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试音。

旋即轻声试其了笛音,这一吹便发现这笛子音色圆润,高音清脆,低音浑厚,确实与我以往吹奏过的笛子很不一样。

“这柯亭笛确实非同一般呐。”

我不禁感叹出声了。

“可还喜欢?”

琬儿这话,一听就觉得她有意将这笛子送给我了。

“喜欢。”

我竟这时候才猜出琬儿的用意来,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幸福笑容来。

她定然是一眼便相中这只竹笛,所以想法设法的想要将这竹笛送给我了。

“喜欢就好。”

琬儿望着我,脸上也是温和笑意,对我,她也当真是宠溺得紧了。

我微笑着回到琬儿身边落了座,想要靠得离她近些,言道:

“这琴虽并非‘焦尾’,你今晚让此琴名扬于天下了,那它们的主人又怎会甘心将这琴与笛相让呢?”

不名一文之时,自是无人在意,可一旦扬名四海,那可就得另眼相看了。

我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以往何人知道高辰是谁啊?

琬儿闻言,也是微微一叹,言道:

“此琴确实并非‘焦尾’,只是有人为了让它成为‘焦尾’故意毁之,这实在是舍本逐末了。名琴之所以为名琴,并非因其一出生便惊艳四座,琴也需要养,靠琴师每日诚心抚琴、养琴,这琴音才能越发温劲松厚,纯粹完美。它原来的主人一定待它极好,才能将它的琴音养得如此温劲纯粹,这是它在回报它原来的主人。如今此琴落入庸人之手,明明是一张绝世好琴,却要被人冠以别名,故而我对它心生怜惜之意,着实不忍见它因此而损毁。”

闻言,我望着琬儿的目光,也越发深情了。

“晨,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也要得到此琴。”

我点了点头,十分坚定的对琬儿言道:

“好,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为你达成所愿。”

琬儿忍不住伸手轻抚着我的脸,微笑着言道:

“现下不怕自己有拖累之嫌了?”

我嘴角上扬,言道:

“这有何所惧,我就当同宫中那次一般与你一同吹奏也就是了。”

现在想来,我与琬儿确实极少有机会可以一起吹奏乐器,仅有的一次就是在皇祖母大寿之时宫中奏乐,因我犯浑琬儿生我的气对我不理不睬,我心中难过夺了乐师的竹笛,故意喧宾夺主好引起琬儿的注意,这不就有了我与琬儿的第一次合奏了么。

虽然起因动机不良,可后来所见结果确实很好的。

一想到这,我不禁就开始格外期待能与琬儿再度一起合奏了……

“哦,你想同我吵架?”

琬儿自然也想起了那回,免不得要拿我那幼稚行径打趣了。

“我与夫人感情深笃,做甚要吵架啊?”

我自然得故作不知,装傻充愣了。

琬儿捏着我这只狡猾狐狸的耳朵,逗弄着我言道:

“贫嘴。”

我就是贫嘴了琬儿也拿我无可奈何。

我旋即笑出声来,与琬儿抵额相触,两人自是免得温柔亲昵,两情相依。

……

“说起来,这敢当众驳崔巍脸面之人,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个人了吧。”

崔巍为此琴做了鉴定,这位东家很显然十分相信崔巍,所以才会有此琴送上了凤来楼的珍宝阁以作展示,可这琴并非是真正的‘焦尾’,识琴之人本就极少,在座之人若真有此等大家,只怕也会碍于崔巍的颜面只会暗中提点,却不可能当众拆台,令崔巍下不得台面。

即便是我也只是有意在展示过后,请二师兄从中斡旋,让这位东家将这琴与笛子出让也便是了,却不曾想,此人定然在这位东家面前亲自拆穿了此琴并非‘焦尾’的真相,崔巍终究就出自崔氏,这位东家即便再如何财大气粗,也还是要给崔氏几分颜面的,可这要当众毁琴,将事情做得这般绝的,只怕是这崔巍也在当场,崔巍此人心高气傲,十有□□说要毁琴的也应该正是此人才对。

崔氏在关东士族之中有多大影响力,琬儿自然也心知肚明,所以她自然能猜得出我说的是谁了。

“清河崔玄徽,崔巍的族兄,也是洛都七俊之首。”

琬儿提到这个人的时候,还特意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瞧。

此人可是一个名气与声望都远远超过我的人啊!

“那吹奏尺八的人,想来应是此人无疑了。”

这般胸怀气度之人,确实不做他人之想了。

“不想去见一见他么?”

琬儿拿捏我的心思也是奇准,说不想见见这位传言中的人物那是不可能的。

“有缘自可得一见,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现在的我,也不知该以何身份去见崔玄徽,今天我可没把自己当作御史中丞高辰呢。

琬儿捏了捏我的脸,笑着言道:

“这般豁达?”

这句反问,倒是让我听出几分醋意来了,这人不是你怂恿着我去见的么?

“那我还是小肚鸡肠好一点。”

我憋着笑容,主动伸手将琬儿攘在了怀里,现在自然是除了自己的媳妇儿,我是谁也不想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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