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浅第二天早上醒来，摸到手机看到那两条信息，有点蒙。等人清醒过来，接上了昨晚的气，立刻继续生气了起来。
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不是都已经住一起了吗？怎么就还能若无其事地邀请她一起回外婆那边吃饭？
吃什么饭？她想请他吃拳头！太渣男了！
虽然实际情况可能看起来，她好像才是插足的那个，但她真的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覃浅用力打字：不用了，我会和外婆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紧接着，再发了一条：还有，谢谢你。
虽然对方是渣男，虽然很对不起他现在的女朋友，不管他帮忙的原因是因为他是靳辰的好友，还是因为和她是校友，但他这几个月确确实实帮助了她，起码外婆的病情很稳定。
这是两码事，她不能不知好歹。
沈聿听到手机响的时候，正在刷牙，总觉得一定是覃浅回的信息。他漱了口水，去客厅拿手机，自己都没注意到嘴角微勾了起来。然后打开微信，看着那两条跳出来的信息，面色微沉。
沈聿面对突如其来的分手，缓缓打出一个：？
又问：什么意思？
手机这一端的覃浅，看到这个问号，这个装傻的态度，气出了新高度。
她看了下聊天页面上的时间，昨晚是半夜十一点，现在是早上七点，他是不是趁着女朋友睡着了和还没醒，走出卧室发的这些玩意儿？
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高岭之花还是个隐性海王！
覃浅决定开门见山：我很感谢你这几个月以来，对我们家的帮助。但是我发现我已经伤害到你女朋友了，虽然可能她并不知道。
——谢谢是对你，对不起是给她。
覃浅的心被堵得，连“你女朋友”四个字都不想打出来，干脆用“她”代替。
——如果需要当面道歉，我也愿意。
沈聿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随后拨出一个电话。
因为工作的原因，沈蓉的手机是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即便现在是休假状态，她也依然保持这个习惯。
手机在床头柜上响了很久，终于有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摸到它，沈蓉眼睛都没睁开，本能地划开屏幕接听：“你好，哪位？”
然后耳边传来了沈聿冷冽的声音：“昨晚有人找过我？”
沈蓉有点蒙：“没有啊。”
沈聿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你再想想。”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被她哥的声音给冻到了，沈蓉一个哆嗦，整个人终于从迷糊中醒过来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使劲回忆了一下，然后不确定地说道：“有一个人来借盐……算吗？”
这边沈聿沉默了一下，然后问：“比你高？比你漂亮？短发？”
沈蓉这才想起来，昨晚敲门的女生的确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结果她刚说完，沈聿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沈蓉愣了三秒，然后才反应过来，她哥刚刚是不是对她进行了人身攻击？
而且，她刚刚的回答算什么？！间接承认自己矮？自己不漂亮？
沈蓉好生气，她要沈聿重新回答！
然后她给沈聿回拨过去，结果对方在通话中，沈蓉连拨了两遍都是在通话中，刚想拨第三遍的时候，凌玿的电话打过来了。
两人还在冷战中呢，沈蓉原本还不打算接凌玿电话的，无奈因为刚刚的事一着急，错按了接听键。
凌玿问：“你在哪儿？”
沈蓉正在生气中：“不告诉你。”
凌玿：“你哥刚刚给我打电话，他说，我要再不接走你，他就要撕票了。”
沈蓉受到晴天霹雳：“……”
凌玿提醒她：“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沈蓉仔细那么一琢磨，大概就想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她哥，沈聿，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从他嘴里出现过关于女生的问题？
还记得漂亮？短发？
可不就是上心了吗？长了快三十年的铁树终于要开花了！就这种时候，世纪大场面，她能跑路？她必须得立刻打电话通知她妈妈一起来围观呀。
但沈蓉转念一想，她昨晚好像确实坏事儿了。就那个场面，深更半夜女生发现自己暧昧对象家里出现了个穿着睡衣的漂亮女生——
对，她必须扳回一城，她沈蓉也很漂亮。
这要换作是她，她也会想炸了凌玿的。
所以，应该是对方误会不浅，导致沈聿一大早就拿她开刀了，她现在就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所以，求救还是有必要的。
沈蓉立刻软着嗓子喊：“老公，快来救我！”
凌玿被这一声老公喊得通体舒畅，保护老婆第一，硬刚一下小舅子也不是不可以。
凌玿：“那你快给我发定位。”
两通电话下来，沈聿理清了思路，掌握了关键信息，她回国了，但没告诉他。
假男朋友有点生气，但一想昨晚她还去找过他，那就先不气了吧。
只是敲门后她见着了沈蓉，估摸着小丫头还穿了睡衣开的门，于是被顺理成章地误会成是他女朋友了？要不然大半夜借什么盐，她那边的公寓根本不开伙。
所以，这一大早的才来单方面分手？
一番推理下来，沈聿都想拎着沈蓉去上门道歉了。
不过有一点，沈聿还是想岔了，覃浅是来单方面毁约的，他们之间并不能算分手。
以至于后来，沈聿有一段时间时常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在合约里加点单方面毁约的惩罚条款之类呢？
他人生之中，很少有后悔的事，也很少有想道歉的时刻。
二十来岁的少年，大概从未想过，此后人生里所有后悔和道歉的份额，都会留给同一个人。
那个在青春时光里，肆意追逐过他的人。
沈聿快速洗漱好，然后去仁禾的小厨房打包了两份早餐。
在停车场恰好遇到来上班的李樾，对方看到沈聿手里的袋子，眼睛都亮了：“小厨房的水晶饺小笼包，我可以拥有吗？”.
沈聿冷漠拒绝：“不可以。”.
李樾仔细瞅了眼袋子，里面一共塞了四个盒子，嚷道：“你吃得完吗？别浪费啊！”
沈聿在擦肩而过之际，将手里的塑料袋微提，转头说：“我有女朋友。”.
语气平淡，面色无波无澜，但字面意思，犹如一把利剑，把还没从失恋阴影里走出来的人，刺出一个血窟窿。
这恩爱秀得太嚣张了，李樾当即“卒”。
沈聿回到公寓楼，敲响覃浅家门之前，先回了一趟自己家。
当他看到客厅里的行李箱的时候，眉头轻蹙了一下。
沈蓉听到开门声，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他哥将手里的袋子往餐桌上一放，她开心地扑过去：“哥，你给我带的早餐吗？谢……”.
沈聿打掉她的手：“不许碰。”.
沈蓉缩回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那你带回来干吗？你又不爱吃小笼包。”
沈聿站在原地不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路过，洗个手。”.
沈蓉：“……”
然后兄妹俩，开始原地过招。
沈蓉扔出诱饵：“你给我留一盒，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沈聿不为所动：“不感兴趣。”
沈蓉眨了眨眼，开始试探：“昨晚那个……是我未来嫂子吗？”
沈聿送客：“楼下有粥铺，喝完跟凌玿回家。”
沈蓉拖着调，话说一半：“真的不是吗？她昨晚还……”.
果然，小丫头在电话里没把话说全。
沈聿终于肯从袋子里拿出一盒，放桌上，沈蓉小鸡护食般，一把护住，这才往下说：“她好像要送你礼物，我看到她手里拿了一个包装很漂亮的小盒子。”
沈聿眼底终于有了笑意，虽然一闪即逝，但是作为他亲妹，沈蓉还是捕捉到了。
沈蓉拆了双筷子，开始吃起来：“她真的不是我预备役嫂子吗？我昨晚没叫人，好没礼貌哟，要不我现在去补一下？”.
沈聿超凶：“不许去。”.
沈蓉退后两步，撒了把盐：“哥，你是不是还没追上？”
沈聿：“不用等凌玿了，你吃完我让司机送你。”
覃浅等了一会儿，见沈聿没再回，干脆将手机扔回床头柜，想继续睡一个回笼觉。结果闭着眼睛，等了二十分钟，依旧毫无睡意。
覃浅觉得，这都是时差闹的。
再过了十分钟，她干脆起床洗漱，一边刷牙，一边盯着手机，然后听到了对门开门的声音。
她也不知道自己耳朵怎么能这么灵敏，反正，她就是听到了沈聿回家的声音。
五分钟后，覃浅家的门铃响了。
覃浅换好了衣服才去开的门，几个月没见，那人依旧清俊得不像话。
她忽然想起，那次校庆上见了不少人，有些在大学时颜值也算是接近校草级别的人物，可再见，不是秃了，就是肚子跟怀了孕似的。
可岁月似乎特别宠爱眼前这个人，那些时光只是把他雕琢得更完美了。从前只是清俊，现在却是添了成熟男人的风姿。
覃浅把语气尽量放平：“有事吗？”
沈聿：“请你吃早餐。”
覃浅垂眼看了下他手里的袋子，在脑海里想象了下他的行动轨迹。他刚刚出门买的早餐，买好回了家，然后又立刻拎着早餐站在她家门口。
所以，这要不是他女朋友不爱吃多余出来的，就是他买多了，余出来的。海王连早餐都得准备两份，可真辛苦。
她才不要吃！
覃浅欲关上门：“我吃过了，谢谢。”
沈聿撑住门：“那我们谈一下？”
覃浅想了想，也好，毕竟正儿八经地签过一个不太像样的没有法律约束的合约，该散还是得遵着合约程序散一下。
覃浅放手，退开，让他进屋。
沈聿将早餐往餐桌上一搁，然后熟门熟路地去厨房替她拿了碗筷：“过来吃早餐。”
“……”覃浅对于他的操作感觉很迷惑，于是再强调一遍，“我说我吃过了。”
沈聿将小笼包和水晶饺一样样摆出来，然后问：“嗯，那你吃了什么？”
覃浅一愣，倒是一下子答不上来，然后开始现编，下巴朝餐桌的方向微微一抬：“我刚也吃了小笼包。”
沈聿闻言，漫不经心地问道：“楼下买的吗？”
覃浅硬着头皮答：“是。”
沈聿唇角微勾，眼底透出笑意，楼下根本没有包子铺，小区外也没有。
沈聿说：“那你过来对比下味道，看看哪个好吃。”
沈聿接着补充：“仁禾小厨房做的，一天只有两份。”
覃浅被靳辰科普过，仁禾小厨房的蔡师傅，手艺一绝，但脾气也很绝。
从不弄菜单，你能吃到什么，取决于他那天的心情怎么样。晴天雨天、过节不过节无所谓，他觉得那天适合做什么，你们就能吃到什么。
早餐更甚，心情好了，前一夜就开始在厨房里鼓捣，心情不好，早上就给你们弄一碗阳春面。
爱吃不吃！
这水晶饺、小笼包能同时出现在江湖，可不多见，可见那位蔡师傅昨晚心情肯定棒极了。
一想到这里，覃浅的心情似乎也好了那么一点点，她的脚不自觉地挪了过去。
她本身对美食就没什么抵抗力，何况早餐是真还没吃，又有人盛情邀请，于是她决定就吃一只：“那我……就尝一下吧。”
沈聿指了指其中一个：“吃这个，这里面的虾很新鲜。”
晶莹剔透的外皮，鲜嫩微红的虾肉，覃浅一口咬下去，确实鲜嫩无比。
沈聿就坐在对面看着她吃，等她咬完最后一口，他又问：“这里加了荸荠，吃出来了吗？”
覃浅摇头，可能是吃太快了？
沈聿将盒子往前推了推，说：“那再尝尝看？”
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个季节能买到荸荠不容易，覃浅心想。
沈聿等她吃完，又将糕点往前挪，搁在她面前，说：“这是蔡师傅最拿手的，一般他不做，嫌麻烦。”
是吗？那必须得尝一下了，不然对不起人家蔡师傅的心意啊。虽然蔡师傅都不知道她是谁。
沈聿趁她吃糕点的时候，去给她倒了杯水，悄无声息地给她递下一个。
最后，覃浅吃瘫在椅子上，手摸着鼓鼓的小肚子，这才想起她刚刚让他进屋是因为什么。
但吃人嘴短，覃浅语气也好点了，虽然不温柔，但也没有刚刚那么冷脸相对了。
覃浅问：“你要和我谈什么？”
沈聿将桌上的盒子收进垃圾袋，说：“什么时候来入职？”
覃浅一愣：“你要和我谈的就是这个？”
沈聿：“嗯？”
覃浅问完就意识到不对，他不和你谈工作，难道和你谈恋爱吗？醒醒！人家女朋友还在对门等着他回去呢。
覃浅想送客了，可话还没说出口，沈聿又问：“你给我带礼物了吗？”
覃浅有，还包装得好好的：“没有。”
沈聿：“我的礼物是一个小方盒吗？”
覃浅震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该死的智商，暴露了！
覃浅瞬间反口：“不是，我没有。”
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进了洗手间，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东西，将他上回落在这里的吹风机塞给他，嘴上说：“你可以走了。”反正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可礼物都还没拿到手，他怎么能走？
沈聿手上不紧不慢地将吹风机的线缠好，打算礼尚往来，说：“那我送你个小礼物。”
覃浅拒绝：“我不要，你快走。”
她总觉得他再不走，自己就要中计了，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可好算计的，反正就是有这种错觉。
沈聿就不走：“那你把我的礼物还给我。”
覃浅：“……”
说到底覃浅真没见过沈聿的这一面，也不算强词夺理，倒更像是在耍无赖，覃浅想不通了，是摔坏脑袋还是被什么附身了吗？
覃浅坚持立场：“我真没买。”为了力证自己说的话，又补了一句，“行李箱塞不下东西了。”
沈聿一脸失望，小声说：“那可能是我妹妹看花眼了。”
覃浅原本看他失望落寞的眼神，有些不忍心，已经开始在脑海里回忆，那只破盒子被她昨晚到底随手扔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结果听到他说昨晚的那个人是他妹妹？
覃浅的第一反应是，干妹妹。
第二反应，还是外面认的干妹妹。
因为认识这么多年，她就从没听说过，沈聿还有个亲妹妹。更何况，念书那会儿的男生，但凡风流一点的，都特别爱认妹妹。每个班都能认上好几个，要是校园里有什么大型活动凑一起，就全是争风吃醋的亲友。
亲妹妹和认妹妹，这两件事对于覃浅来说，自然是后一件更有深刻印象。于是覃浅只以为，他这是迟到的青春期终于来临了。
还有就是，有那么一点儿生气。
呵，果然是男人都一样。
沈聿就眼见着身前的人，脸色瞬息万变，然后突然走过来抓起他的手腕，气鼓鼓地将人推了出去。
恰好，对面的门也打开了，一瞬间，六目相对。
沈蓉是出来扔垃圾的，沈聿很爱干净，有点儿小洁癖，她好歹借住了几天，走之前得将屋子打扫干净。
沈蓉一愣，然后发现她哥看向她的眼神冰冷无情，而对面女生的脸上，明显带着怒气。
这种表情和样子，她太熟悉了，毕竟凌玿经常不要命地作死。
所以，她哥这是道歉不被接受或者表白被拒绝，然后被未来嫂子扔了出来？
啊啊啊！她小小年纪就看到了不该看的！
沈蓉立刻给自己找补，亲切而热烈：“嫂子好，嫂子我是不是开门开得不是时候？没关系的嫂子，你继续虐我哥，我和妈妈都支持你！”
最后，沈蓉还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说：“加油！”
沈蓉说完立刻后退关上了门，拿出手机主动给凌玿打电话喊他快点到，吵架分手离家出走什么的那都是小情绪，平凡生活的点缀，不用在意谁先低头，主要是现在先保命要紧。
覃浅只蒙了一小会儿，立刻反应过来，对方还真是他亲妹妹。
纯粹是因为震惊，所以就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她说：“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妹妹的？”
沈聿心里头早就明白了她刚刚是怎么回事，面上却敛了笑意，还佯装想了想：“大概二十六年前的冬天吧。”
沈蓉要知道，她的年龄她哥还要想一会儿，估计白眼能翻到天上去。
可她没听到，她忙着给沈母汇报她哥的桃花。
倒是覃浅，翻车翻多了，略有些习惯，只是心里头还是有些尴尬。
为了消除尴尬，覃浅只能继续寒暄：“你妹妹……很可爱。”
沈聿一点都不赞同，但是不能反驳：“我叫她过来重新打个招呼吧。”
倒也不必！
覃浅后退一步：“我还要倒时差。”
沈聿很自然地想要跟进屋：“嗯去吧，我收拾桌子。”
覃浅：“……”
覃浅守住大门：“不用。”
沈聿：“Z市实行垃圾分类了，含有汤汁残留的外卖餐盒是干垃圾还是湿垃圾？”
覃浅下巴微抬：“我可以百度。”
沈聿：“小区的定点垃圾箱在哪里？”
覃浅：“……”
沈聿给她科普：“现在垃圾站旁都配有一个阿姨，如果扔错了，要在那边实习一天学习相关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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