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觉得我有一点儿怪怪的呢！”
夏云熙突如其来的话，让坐在她的对面、正在努力吃夜宵的露小曼惊慌地放下碗。
“好像脑子里面多了很多东西一样，很多人和很多事情搅和起来乱成了一团。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得有点儿不大一样了。”夏云熙嘟着嘴说着，手上并没有停下做作业的动作。露小曼已经有些习惯了夏云熙这种一心两用的方式，不然大概她会觉得这位跟她同居的人脑子一定有点儿毛病。
“怎么了？”吞了一口鸡蛋后，露小曼窥视着夏云熙的侧脸，有些疑惑地问道。
“就是不知道怎么了才麻烦。”夏云熙有些含糊地说道。
这句话引起了露小曼的一些怨气：“如果不想说就不要在我面前提。”
许久之后夏云熙终于合上作业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趴在了桌子上面。
“到底是怎么了呢？”露小曼担忧地看着和过去任何一天都不大一样的夏云熙。即使刚才有一些怨气，不过单纯的她还是很快就忘了。
“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可以给我一些参考。”夏云熙的声音带着一些困惑，似乎正在烦恼着很多事。
“云熙？”露小曼呼唤着她。
可是此刻夏云熙的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雪见微笑的美妙侧脸，当然，正面也是非常的完美无瑕。不管怎么说，那张漂亮的脸蛋，还真是非常地吸引人啊！如果不做什么王子的话，大概去当艺人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那他一定会成为风靡世界的歌手或者演员……雪见是那种连微笑也带着一丝羞涩的人，今天下午的交谈，让这个认知深深地陷入了夏云熙的脑海。对于雪见身上那种温润的气息，她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
“你的脸有些红呢……难道感冒了吗？”露小曼惊讶的问话马上被夏云熙否认，她紧紧地拉住了露小曼的手指。
“我有些奇怪。”夏云熙着重强调着这一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若有所思地看着露小曼。
“小曼，你有没有喜欢过男孩子？”夏云熙的问题让露小曼哑然，然后连忙惶惑地开始摇头，虽然她在学校里面不是没有仰慕的对象，但那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难道……云熙你是喜欢上什么人了吗？”露小曼试探地问道，她的心思虽然不是很细腻，但是这个年纪的少女，往往有着出人意料的直觉。
“啊……没有。”夏云熙涨红了脸，用力地摇头。
“只是有些介意而已。”夏云熙看见露小曼不大相信的目光，终于放弃了挣扎。
“什么？”因为夏云熙的肯定，露小曼反而大为惊讶，她完全没有想过夏云熙会这么直接。
“快说快说，是哪一个？雪见还是雪月？”少女好不容易停歇的绯闻基因马上就被调动起来，露小曼紧紧抓住夏云熙的手，那种“不说出来就不让你逃走”的强烈欲望让夏云熙感觉格外狼狈。
尽管是因为某些原因才不得不提问，但是这么直接地面对内心，而且是这种从来没有认真接触过的问题，始终让夏云熙觉得有一些不好意思。夏云熙的沉默让预料之中的露小曼有些心急，她开始胡乱地说着关于雪见和雪月的事，并且进行一些完全不靠谱的分析。
虽然没有和夏云熙在一起相处太久，但露小曼比夏云熙想象中更熟悉她的行为习惯——作为一个好学生，只要听见错误的事情，就会忍不住有一种想要纠正的欲望。
“啊啊啊……不是你说的那样！”终于，在露小曼胡编乱造出雪见和雪月为了她争风吃醋的情节之后，夏云熙憋不住要拨乱反正。
“不是那样的……其实他们两个虽然是亲戚，但是感情一点儿也不好……”这么说也不完全正确，但是至少看起来的确是这样。这句话刚说出口，就看见露小曼露出取笑的表情。夏云熙知道自己上了朋友的当，颓然地瘫软在椅子上面。
“好吧，我想要说的其实是，我想要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夏云熙不敢看露小曼的脸，这样的问题，大概对于其他少女来说是根本不会提出来的吧！
“原来是这样。”露小曼了然地笑了起来，“这个啊！每个人的表现都不大相同，有一点儿却是一样的，应该就是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不安的甜蜜感，但是这种甜蜜里面，又带有一丝的担忧吧！”
夏云熙满脸通红地抬头，看见那张有些刺眼的笑脸。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只好闭上嘴，微微地点了点头。虽然对于这段话不能说是完全地理解，但是少女的直觉能够让夏云熙感受到这段话里面的矛盾和微妙。她越是深入去思考这段话的意思，越是觉得有点糊涂，却又好像豁然开朗。
夏云熙有些迷惑，而室友却发出奸笑声。
“是谁啊？”
露小曼的问题，让夏云熙的脸蛋再度灼烧起来，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夏云熙，露小曼终于吃光了自己的夜宵，心满意足地舔着嘴收拾着碗筷。
夏云熙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她很肯定，自己对这种“喜欢”果然还是不甚了解，既然不甚了解，那么就表明自己应该还没有进入到那样的状态里面吧！
简而言之，应该还没有喜欢上什么人才对。夏云熙有些恍惚地想着，不过虽然说不上喜欢，对于那个银发的少年，自己也肯定是不讨厌的……他淡漠的眼神里面那种温柔的情绪，总是让自己很愿意和他相处，那绝不是不愉快的感觉。
夏云熙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走进自己的卧室。
“啊……”
夏云熙锁上了门，把东西顺手堆在了桌子上面。
“又……又来了啊……”
雪见十分安稳地趴在了她的床上，用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的姿势。夏云熙从书包里面翻出专用于和人鱼们联络的手机，拨通了双胞胎的电话。
“请过来女生宿舍这边扛走他。”
在双胞胎们还没有提出问题的时候，夏云熙就十分坚决地说出了他们想要的答案。然后她摇着头，坐在书桌边，用一种复杂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雪见放松的睡颜。
02
空间里漆黑一片，黑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颜色。
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是冰冷的黑暗让他充满了不安。
外面传来人们议论的声音，就像夏天的苍蝇，在空气里面不断地盘旋。他悄然地从温暖的被子里爬出来，贴近门边的缝隙。
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一些长辈们的讨论——关于哥哥似乎突然失去了力量的事情的讨论。
哥哥昨天早上忽然自己跑了出去。这一次，总是被自己叫做“哥哥”的孩子，并没有带上自己，而是独自离开了海底的宫殿。晚上哥哥就被带了回来，似乎仍然没什么意识，一直在隔壁的房间里睡觉。
他紧紧地贴在门缝上，听着长辈们的讨论。
“王子殿下的力量失去太多了，如果没有办法找到那个人类女孩儿的话，恐怕就要由二王子来继承王位了……”
“现在大王子才四岁，说这些还为时过早，谁说不能找到那个女孩儿呢？”
类似的争执声莫名地让他觉得有一些忧伤。
他咬着嘴唇，跑到房间的另外一边，推开房门，那边是哥哥的卧室，当他晚上害怕的时候，就会偷偷地跑过去爬进哥哥的被窝里。
美丽的光芒从挂在宫殿顶上的夜明珠里散发出来，温暖的黄色光泽布满整个房间。他跑到哥哥的床边。银发的男孩还在睡觉，胸口在被子下面均匀地起伏。
“哥哥——”他叫着哥哥的名字，然后用手拉拉他。他没有想到的是，哥哥对自己的拉动似乎完全没有反应，不止如此，他还很轻松地就把哥哥拽到了地上。
男孩儿掉了下来，发出“扑通”的声音。长辈们鱼贯而入，站在他的面前开始训斥他。
“是谁让二王子进来的，大王子殿下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和二王子在一起——”
“虽然还是孩子，但是二王子殿下的力量对现在的大王子来说太大了，如果让他伤害到大王子的话，那就麻烦了……”
长辈们在孩子面前，是一些黑色的高高长长的腿，他们还留下了一些冷冰冰的语言。还没有弄明白那是为什么，他就和哥哥被隔离开来。
他不可以再和哥哥一起玩耍，甚至不能够再和哥哥一起学习。
——人鱼族的第一王子殿下，变成了废人。
“呼——”从床上翻身坐起来，速度快得不像一个刚刚醒来的人。偌大的房间中除了自己之外空无一人，闹钟在床头柜上发出寂寞的铃声，又梦到当年的事情了。雪月有些头脑混乱地环视四周，确认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境、自己身处的地方是高级学生别墅之后，他用力地闭上眼睛。
“可恶。”金发少年捶打着被褥，床铺发出“咔嚓”的声音。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对于四岁的时候忽然被哥哥抛弃的事已经彻底地被遗忘了才对。就像四岁之前曾经那样亲昵地在一起生活的事，不过是一种对错了位置的记忆一样。
当时，并没有谁意识到那件事对他造成的伤害。
小孩子的心情总是不被重视的，但是也是那一次，他意识到了自己和哥哥其实对于人鱼族的意义并不相同。为了避免哥哥受伤，他就被长辈们当做洪水猛兽一般看待，那是让人痛恨的回忆。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去找父亲希望他能够帮忙，让自己和哥哥还能在一起快乐地像过去一样学习，结果父亲只是淡淡地说“不要想了”。对于长辈们来说，大王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虽然他已经变成了那么虚弱的样子。
雪月感觉自己突然就被抛在了黑暗之中。
这就是他当时的感觉。不断在内心追寻着光明和温暖，但因为高高在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对这一点有所注意。唯一和自己玩的哥哥，也抛下了自己。那段时间，还是孩子的自己，鼻腔里面总是充满了酸涩的味道。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决定要忘记这段过去。既然孤独，就成为真正的孤独者，作为一个王者存活着，这就是真正的孤独。站在顶端的人，恐怕没有什么人能够与其并肩而立，为了一个位置而生存……
“可恶。”雪月抬头喃喃自语。一旦目标是王位的话，那个曾经被自己追着跑、总是微笑着对待自己、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带上自己的哥哥，和自己之间的关系应该就变成了敌对的吧？这和所有人现在心目中的感觉是相同的。
雪月摇晃着头，希望把给他带来混乱的往事从自己的脑袋里面摇出去。
但是因此而看见了放在桌上的门牙。白花花的破碎的牙齿，那大概是这些年来自己唯一受过的重伤留下的痕迹，当然，也是那个夏云熙留下的痕迹。难道会做旧梦，是因为夏云熙吗？明明牙齿已经重新长出来了啊。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平常嚣张得好像猛兽的雪月情不自禁地露出苦笑。
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的害怕就是怕失去哥哥的那一天，怕自己单独一个人、永远会变成自己一个人的感知，让他感觉到和年龄不相称的悲恸。
雪月从床上下来，光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这种冰冷的感觉有助于他的清醒。昨天……夏云熙咄咄逼人的姿态，深深地勾起了深藏在他体内的不安感。
他拿起自己的牙齿，在掌心搓揉着，白色的珐琅质的物体，戳得掌心很痛，这种痛楚在身上蔓延开来。少年闭上眼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在脑海中出现了夏云熙娇小的脸蛋和那双狂野却带着诱惑力的杏眼。
手中的牙齿被雪月捏成白色的粉末，窸窸窣窣地顺着他手心的掌纹落到地面上。
03
“你们真的觉得没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这件事吗？”夏云熙正捏着那个专用的手机和白施雨以及双胞胎通话。
对，她是有帮助进行学生会的策划没有错，关于校庆实施计划的策划也是她整理的。她也的确知道，在校庆之前有一个热身活动要进行，而且是会让学生们非常激动充满热情的活动。
根据她所掌握的资料，肯定是一种类似于校际选美的活动，这种类似的活动现在在各个学校都相当流行，因此并不算稀奇。反正只要热闹就好，将少男少女们鼓舞起来玩一趟，这在寒冷的冬季也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但是布告栏上面的“人鱼王子妃选举”是怎么回事？尤其在海报上面，报名人士里居然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那个，什么成为人鱼王子妃的你可以和王子殿下一起住在特别宿舍一学年——这是什么？为什么我写策划的时候完全没有这个内容？”夏云熙磨牙的声音传到电话那头。
“呃……就是字面上的内容呀……”在话筒另一头，白施雨庆幸自己并没有站在夏云熙的面前说这句话。这个计划，几乎完全是出自自己和双胞胎的手笔——
雪月的出现让白施雨非常不满，因为自己一直对表弟疏于照顾而造成现在的后果而内疚的他，终于决定孤注一掷。采用这个计划的理由是“重症需要猛药医”。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估计雪见和夏云熙两个人会磨蹭到雪月插入进来不说，或许还会出现其他的纰漏。
白施雨并不希望这件事再出现什么意外。准确地说，他已经承受不起任何意外了。他也是不得已才会这样，“拉郎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学校里面，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女而言，简直是一件既糊涂又荒唐的事情。
但是即便是幻想也好，白施雨还是愿意为了雪见做这件事，当然，他知道雪见肯定不喜欢他这样做。之前虽然雪见并没有明确地表示过反对，但他也从来没有表示过赞同。
夏云熙用力地捏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即便如此，她还是尽量地控制了自己的力度。
否则这款最近才刚刚上市，要好几千“大洋”的新款手机，估计就要在她的纤纤玉手里上演被捏爆的恐怖戏码。
“你们是说不管怎样都要进行这个活动是不是？”夏云熙的声音里面有一种极端的冷淡，她的注意力已经从被人安排的离谱的事情上面转移到了如何应对上。
“你们把我逼急了。”夏云熙不快地说着，“我会让你们见识到什么是来自女生的诅咒的。”
夏云熙挂上电话，从站满了人的布告栏旁迅速闪过。
走进班里，夏云熙发现自己的课桌和椅子上面都倒满了墨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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