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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战(1 / 1)

吏部侍郎石长恭话音刚落,底下的朝臣们便互递眼色。即便雁云是个死罪不赦的奴隶,可是舒太傅已经亮明了雁云目前的身份,他是太医院孙院判之义子,也是舒太傅的关门弟子,冲着这两尊大神,石长恭没有必要冲在最前头。

宇文恪心里却是十分的清楚,雁云刚入宫做侍卫的头一天,武陵候的小儿子被雁云一招击败,输的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从那天开始,刘队正便称病没有进宫当值过,而刘队正的母亲刚好就是石长恭的嫡亲姐姐,这是舅舅给外甥找场子来了。

“石侍郎,不看僧面看佛面嘛,如今舒太傅已经收他做了关门弟子,孙院判又收了他为义子,你就不要奴隶来奴隶去的了。”孙胖子出来做个和事佬。

“孙尚书此言差矣,死罪不赦的奴隶,形同犬豕,我朝近两百年,从来没有死罪不赦的奴隶可以站在朝堂上的先例。太傅位极人臣,又是帝师,若是被蒙蔽也就罢了,若是认真起来,太后太子的脸面要往哪里放!”

诛心之罪!

石长恭痛心疾首,又拉了陈太后跟太子挡在身前,他的用意众人十分明白,太子登基不过就是这一两年的事,舒飞扬乃堂堂正正的帝师,他名下的两名弟子,宇文恪,宇文老将军的庶孙,虽是庶孙,可是身上却的的确确流着宇文家的血液,而宇文家祖上宇文龙,那是武将心中神一样的存在。宇文恪原是太子伴读,如今是太子近卫,以后也必将成为天子的肱股之臣。曹天河呢,曹御史家唯一的血脉,说起曹御史,那是清官表率,文人楷模,十年前因病辞官回乡,后遇盗匪屠村,曹御史夫妇及其长子全部遇难,唯有曹天河藏于密室之中,才躲过一难。这两人与太子同师,也不算侮辱了太子。

但是,雁云算个什么东西,死罪不赦的奴隶,在大梁就是猪狗一样的存在,他凭什么?

太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石侍郎所言也是哀家所想。太傅既为帝师,一言一行,还请慎重。此奴心机甚深,当非善类,不过既得太傅青目,想来也有些本事,不若着哀家懿旨,宣进宫来,去御马监服务吧。”陈太后话音刚落,宇文恪的心头一阵突突乱跳,市井小民兴许觉得,不过是个低贱到泥土里的死罪不赦的奴隶,勉强活着,不过是为了让他遭些七零八碎的零碎罪,能进宫,服侍天家的马匹,也比在外面高贵舒适许多,可是,朝上众人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御马监,隶属内宫十二监,任职的都是太监。

陈太后一句话,朝臣们已经辨明风向,当下似乎已经盖棺定论,再无人说话。便有殿下武士上来欲要带雁云离开。

宇文恪急的几乎跳脚,作为太子近卫,朝堂上原没有他说话的地儿,可是,雁云就要被带走,看看石侍郎得意的嘴脸,看看沉默不语的满朝文武百官,宇文恪一咬牙,一狠心,转身跪了下去。

“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容禀,此人跟臣有点交情,还请看在……”宇文恪卡住了,看在哪里,御花园斗狼吗,那是雁云作为奴隶,作为死士不得不做的,恰恰是他卑贱身份的佐证:看在食锦楼救过太子跟三公主吗,可是那次偷偷出宫,太子违背母训,太后雷霆震怒,是为太子不孝之证;看在宫里带伤击毙刺客吗,可是那件事被严严实实捂了下来,朝堂之上,还有多少人根本不知;看在为太后试药的份上吗,可是此事本就是太后的禁忌,如何敢在这里议论,这不是嫌雁云死的慢吗?看在他寻回《九攻》的份上吗?要说《九攻》,便不能不提穗阳,孤男寡女,墓室独处,这如何能张口。思来想去,雁云做了这么多,竟没有一样能在这大殿之上为之陈情的,宇文恪竟一时语塞了。

自从知道鹤雨心怡雁云,宇文恪的心里总是患得患失的,有时候就像是打翻了酱碟醋碗,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可是眼下要他看着雁云受如此对待,他又替雁云愤愤不平,说到底,既然舒太傅收雁云为关门弟子,那雁云便是自己的师弟,作为师哥,他也不能无所作为。

“且慢!”舒飞扬挥手制止了殿前武士。

“孙院判昨夜已经驾鹤西去,去世之前,收雁云为义子,并将先帝御赐玉扳指交给雁云,臣代为恳求,请恩准雁云撤销奴籍并为孙院判的摔盆捧灵人。”舒飞扬此言一出,君臣皆惊。

孙院判死了?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死了?宇文老将军长叹一声,这个老妖怪,两个月前还得空来挑战棋局,不仅输的大呼小叫,吹胡子瞪眼,还大言不惭死乞白赖的表示喜欢宇文恪,问宇文老将军能不能把宇文恪借给他玩几天,被拒绝后,更是出言不逊的表示要跟宇文老将军比赛谁活的更长久,这才几个月,这就……

童三钱接过扳指,呈与陈太后。陈太后看见扳指,竟不禁泪目,这是先皇遗物,她如何不识。一时间,这朝堂之上,寂静可闻落针声。

说起这枚扳指,那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从乾清帝登基,这枚扳指几乎就一直戴在手上,直到乾清七年,也就是乾清帝驾崩前一年。那一年,帝都附近闹起了瘟疫。

那一年瘟疫之凶猛,经历过的人现在谈起来,也莫不变颜变色。帝都附近村庄,有的竟然已经十室九空。得了瘟疫的灾民面色青白,皮肤溃烂,状如恶鬼。未得瘟疫的灾民惊吓惶恐,不知何时有流言起,说离皇帝越近,便越得上天庇佑,不会得瘟疫。灾民听信,蜂拥进城,一时间,大梁帝都危机四伏。

幸亏宇文老将军反应迅捷,及时关闭了城门。可是坚厚的城门并没有阻挡住瘟疫前进的脚步。慢慢地,巡城的城防军开始有人倒下了,然后是戍守宫门的禁军,乾清帝着急上火嘴上起了一溜儿的水泡,满朝文臣武将束手无策,直到消失几天的孙老怪胡子拉碴,衣衫褴褛,连蹦带跳的冲上殿来。殿前如此失仪,按律当杖责,可是孙老怪却呈上了一张药方。

数月后,瘟疫消退,乾清帝设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这枚玉扳指赐予孙院判,说日后无论孙院判提个什么要求,只要不是祸国殃民,危害社稷,便准。

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没成想,这个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的孙老怪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即便有这个扳指,又怎知不是他偷来的。”石长恭不依不饶说道。

“当时我在场,亲眼所见孙院判将这枚扳指交于雁云,石侍郎是在质疑我吗?”舒飞扬微微转身,直视吏部侍郎石长恭。

按说即便雁云是个死罪不赦的奴隶,可是这事已经上了金銮殿,赦与不赦原不过就是当权者的一句话,如今看来,太后的意思已经明了,太子嘛,难不成还能违拗太后不成。更有长顺王一伙不禁心里暗笑,太后跟太傅意见不合,这可是多少年都不见的情形。

“太后娘娘,太子殿下,依微臣之见,既然这枚扳指乃先帝所赐,不如就先赦免了这个奴隶,再召进宫来,封个一官半职的,也算继承孙院判遗志,能继续为皇家服务。”说话的人是丞相李啸先,李啸先说完,宇文恪差点没气的笑出声来。

你李啸先好歹也是个丞相,你这叫出的什么狗屁主意。感情依着你们的意思,赦免了,再召进宫里,宫里的官封到天上去,也就是个太监总管,那他也得先是个太监,人孙院判好歹临死前收了一个义子,你们立马研究着怎么给人家断子绝孙。这是什么仇来什么怨。

“李丞相,如此怕是不妥。”宇文恪一听声音,简直如闻天籁。就听宇文老将军接着说道:“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臣前日就收到孙院判的一封书信,言明若他外出有个闪失,便将此信呈与太后与太子,臣今日带上朝来。”

童三钱接过书信呈与太后。太后看完,良久无声。人说孙老怪人老成精,果然不错,书信所言无他,说的还是此事,太后思虑再三,若此刻执意不肯同意,一是违背先皇意愿,使先皇成为食言之人,二是驳了太傅颜面,三是孙老怪三朝老臣,岂能寒了功臣之心,还有一点,若再不肯同意,难不成还要让长顺王看笑话不成。这太傅,宇文老将军,李啸先可都是自己人。

童三钱在太后示意下将书信扳指呈与太子过目。

“太子,这事就交于你处理吧!”太后此言一出,宇文恪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雁云跪在地上,听着身旁的人决定他的命运,可是只有他,只有他不能为自己抗辩一句。有脚步声稳稳朝他走来,雁云低着头,可是他知道,这是太子的脚步声。

一双青缎粉底朝靴,一小节金丝银线绣成的江崖海水纹的蟒袍出现在雁云眼前。

“抬起头来!”太子的声音温暖和煦。

江崖海水纹,山石,祥云,四爪金龙,再往上是太子三分稚气七分威严的脸庞。

雁云不是第一次看见太子,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直视身着蟒袍的太子,这就是大梁未来的君主,虽然还未完全脱离稚气却已经自带上位者的威严。

舒飞扬站在一旁,心里五味陈杂,旁人也许未曾发现,可是舒飞扬却在两张同样年轻的脸上看到了完全不同的神态,一张神采飞扬,如日初升,灼灼其华,而另外一张,却是看尽险阻,如冰山映月,凛凛自寒。一个站如青松,在人生的最高点,轻易便能决定别人的生死,一个匍匐在地,如路边野草,即便不停被践踏,也要挣扎着努力地活下去,造化弄人,这是多么相似却又多么截然不同的两张脸。

四目相对,年轻的太子心里微微一动,这张脸,这双眼,倒似有哪里奇怪,可是到底哪里奇怪,太子也说不上来,随即太子想起食锦楼雁云拼命一跃为他挡了毒箭,他曾许诺,若雁云不死,必不负雁云。如今雁云就跪在他的脚前,太子的脸上慢慢显出一点点微笑。

“雁云,本宫赦免你!”

雁云忽的瞪大双眼,原来穿上那样的衣服,真的可以一句话决定人的生死荣辱。

石长恭心里对雁云百般不屑,千般怨恨,刚要出列,就见礼部尚书薛固迈出一步,笑道:“太子殿下要赦免一个奴隶,臣等自然无异议,可是当初太*祖皇帝定的规矩,死罪不赦的奴隶都是要烙印的,这烙印烙上便是要带一辈子的,这个烙印殿下要怎么处理。”

石长恭心里暗笑,倒把这个最尊礼守教的老顽固给忘了,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太子,你要尊先皇还是要尊开国的太*祖皇帝。若雁云带着这个烙印,便一辈子被钉在奴隶的耻辱柱上,若想去掉这个烙印,除非——

“那依爱卿的意见呢?”太子不怒反笑问。

太子口气不悦,薛固自然能分辨出来,可是薛固不打算理会。奴隶就是奴隶,既然是死罪不赦的奴隶便不能被轻易赦免,否则还要律法做什么,薛固捋了捋有些斑白的胡须坦坦然说道:“或割或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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