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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三九回神侯府将军述事 淮北城三将报仇(1 / 1)

词曰:

落日塞尘起,胡骑猎清秋。汉家组练十万,列舰耸层楼。谁道投鞭飞渡,忆昔鸣髇血污,风雨佛狸愁。季子正年少,匹马黑貂裘。

今老矣,搔白首,过扬州。倦游欲去江上,手种橘千头。二客东南名胜,万卷诗书事业,尝试与君谋。莫射南山虎,直觅富民侯。

上回说到长臂人送了五将军每人一件法宝,五人大喜,各自散去,只盼唐军过来讨死。李世民又打了败仗,一时不敢出战。徐茂公道:“讙头人被长臂人打败,死于非命,我军又无道人来相助了。”李世民道:“似此怎生是好?”徐茂公道:“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李世民道:“还有比这更坏的消息?”徐茂公道:“长臂人给了卢隆义、史思文、东方玉梅、元文都、新月娥每人一件法宝,现在隋军反而不怕我们了。”李世民大惊,吩咐挂了免战牌,无论谁来讨战,都要装作哑巴。

再说卢隆义见唐军挂起免战牌,召来诸将商议道:“唐军虽然挂起了免战牌,但是我军到底人少,最近以休养生息为主,最好不要大规模出战。”史思文道:“师哥,此言有理,不过我们也该请示陛下,张贴招贤榜,聘请高人助战。”卢隆义道:“师弟,所言极是,我即刻写下奏章,上报天子。”此话不表。

却说李世民龟缩在营里不肯出战,将近一月,忽然来了一个矮人。李世民闻说,教请入帅帐,矮人进了中军,说道:“几位元帅在上,吾乃是三苗王弟子周饶人,奉吾师尊旨意,前来挑战隋军。”李世民问道:“道长师尊是何须人?”周饶人道:“师尊三苗人不是寻常之辈,他与大人和羽民是师兄弟。当年唐尧把天下禅让给虞舜,三苗的首领对此大有非议。帝尧杀他,族人反叛,乘船漂流到南海,建立了三苗国。多年以后,师尊神功大成,可以入地。棕红色皮肤,墨绿色铠甲,拥有牛头人一般的身体,面孔与石狮兽几无差别,头上两对墨绿色牛角,身体巨大,体型粗壮,目色红。师尊的法力来源于大地,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土地、制造地震、遁地土遁、地墙、石化、投石攻击、飞沙走石、裂地重合、手撕大地、碎石阵、打洞填坑。”李世民大喜道:“不知道长有什么本事呢?”周饶人笑道:“吾道法一般,可以瞬间移动,医治百病,灵魂出窍而已。”李世民闻说,心中不悦,说道:“就请道长现在营中休息,等明日再做打算。”

次日,周饶人前来请战,李世民挥挥手道:“道长自便。”周饶人答应一声,来到淮北城,叫道:“城上的隋军听着,快叫城里有本事的出来会我!”小卒见是个侏儒,哈哈大笑道:“无知匹夫,一个矮子也敢出来闹事?”周饶人冷笑一声,只见一道青光,周饶人径道帅府。此时卢隆义正在院中操练枪法,周饶人在后大叫一声,吓得卢隆义把枪丢在一边。回身却不见人,说道:“本将军如何幻听了么?”周饶人道:“长大的人,你就不会低头看看么?”卢隆义闻说,低头一看,只见周饶人身高不满三尺,问道:“你是那里的妖怪?”周饶人笑道:“本座可不是妖怪,本座是三苗人的弟子周饶人,奉命前来替师伯大人和师叔羽民报仇的。”卢隆义道:“原来如此,那你过来一些,本将军给你几个大钱。”周饶人道:“那一个要你的大钱?”卢隆义道:“你先来看看,再做打算不迟。”周饶人闻说,上前一看,卢隆义忽然祭起法印,来打周饶人。周饶人大吃一惊,不敢交锋,飞速逃回营中。卢隆义正在纳闷,忽然小卒报进,说明前事。卢隆义道:“这怪物有瞬间移动的本事么?不要小觑他。”不表。

却说周饶人回到唐营,见了诸将。李世民问道:“道长此去,战况如何?”周饶人道:“吾来到淮北城,在城下挑战,那城上小卒看不起贫道。贫道不与他们争执,施法来到帅府,正见卢隆义在那里练习枪法。贫道见他枪法平平无奇,忍不住哈哈大笑。”罗通说道:“这样说来,道长和那卢隆义交手了?”周饶人道:“交手交手。那卢隆义自负其能,举枪直刺贫道。贫道把来一对铁筷子与他交战。我二人大战二十几个回合,那卢隆义被贫道打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于是不讲武德,放出法印伤吾。是吾看得仔细,施展法术,回到大营。”诸将闻说,各自赔笑,心里晓得他在吹牛。李世民道:“道长这瞬移之术,不知多少本事?”周饶人笑道:“贫道一个时辰能走三千里。”李世民道:“道长,你可速回淮北城看看,只怕卢隆义要开始盘算如何对付你。”话音未落,门外小卒报进:“启各位帅爷,隋军前来讨战。”薛万彻出列道:“末将去会会他们。”李世民道:“你去须得小心。”薛万彻也不回言,来到阵前,叫道:“那一个前来会会你薛爷爷?”元文都正要上前,东方玉梅止住道:“元将军,你不是他的对手,还是我来罢。”元文都便把青龙戟插在一边,取出怀弩,伺机而动。

当下东方玉梅来到阵前,双枪一摆,说道:“来者就是薛万彻么?”薛万彻道:“你看着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东方玉梅道:“我是从前后营押粮草的,东方玉梅。”薛万彻道:“东方玉梅,你本来就是隋将,你叛逃回去,本将军也不说什么。可你不该挡住我的去路,在此坏我好事。”东方玉梅道:“早听说薛将军武艺高强,不知可否与我比试比试。”薛万彻道:“李元霸曾说,本将军武艺与当年裴元庆伯仲之间,只怕东方姑娘今日要出丑了。”说罢,飞马舞锤,东方玉梅双枪交战,但见:

一对银锤晃白日,两支绣枪落月光。万彻兵器甚锋芒,大战玉梅齐呐喊。将军五花飞云凶,姑娘双枪人间罕。万彻颠风骋势雄,银锤幌亮光华惨。前遮后挡各施功,左架右迎都勇敢。城头军士助威风,擂鼓筛锣齐壮胆。投来抢去弄神通,杀得昏蒙天地反。

这二人你来我往,斗了四十回合,不分胜负。元文都叫道:“好匹夫,怎么敢欺负东方姑娘?”丢了怀弩,飞马摇戟而来,照准薛万彻面门一戟,挑落了头盔。薛万彻大惊,回马就走。元文都戟长,在后复上一戟,把薛万彻打落马下,跌掉了两颗牙,狼狈回来。李世民笑道:“本帅让你小心,怎么这样模样?你武艺不比裴元庆差多少,脑子和他一样不好使的。你就不用继续参战了,回长安养伤罢。”说罢,不由薛万彻分说,强行把他送回成安。

当下唐将刘兰见薛万彻战败,出列说道:“薛将军吃了亏,还是请道长出战,不要遭了敌人毒手。”李世民问道:“道长可愿出战?”周饶人道:“如何不敢?也好教他们看看贫道的利害!”刘兰道:“道长就去,吾为道长押阵。”周饶人笑道:“多谢刘将军了。”于是二人一同出阵。刘兰大骂道:“尔等无知鼠辈,不知天命久已归唐,而何阻逆王师,令生民涂炭耶。速早归降,不失封侯之位。如若不识时务,悔无及矣。”史思文笑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刘兰道:“本将军乃是陇右行军大总管,刘兰是也。”史思文道:“料尔不过是磻溪一钓叟耳,有何本领,敢出此大言!”刘兰大怒道:“史思文,别人怕你,本将军不怕你,你有本事的,就上前来,看看我们谁的枪利害!”史思文闻说,哈哈大笑,说道:“好啊。”飞马提枪过来。刘兰也催马来一战。两个你来我往,斗了七八个回合,史思文大叫一声,一枪刺死了刘兰。周饶人说道:“本来是给贫道押阵的,怎么自己反而一马当先。吾只道是高明之人,不料七个回合就给人家带走了,罢了,还是贫道亲自来。”

那边卢隆义喝道:“你这妖怪,在那里嘀咕什么?”周饶人道:“卢隆义,你早上被贫道毒打一顿,怎么还敢前来送死?”卢隆义道:“那一个被你毒打一顿?”周饶人道:“你这个没人要的,还敢赖账?不要走,看贫道铁筷子的利害罢。”卢隆义道:“你这个只会捆风的,能有多少能耐?”飞马举枪就来,好杀:

一个枪如恶龙奔海,一个棍似猛虎离山,枪来棍格,棍去枪迎,来来往往,你攻我守。周饶人的棍铁筷子,只望下三路打;卢隆义的点钢枪,在马上望下刺,十分有力。

他二人你来我往,斗了三十回合,不见高下。卢隆义虚晃一枪,诈败而走。周饶人道:“龟儿子,你早上和贫道打了二十回合就败了,怎么如今撑到了三十回合?你看看你那点微末本事,你有什么可好横的?”卢隆义闻说大怒,祭起法印打来。周饶人大惊,飞速回了大营。卢隆义暗自称奇。五个依旧在门口骂战。

那周饶人回到营中,李世民问道:“道长,战事如何?”周饶人道:“史思文在前辱骂刘将军先人,刘将军大怒,与史思文交战。史思文不是对手,不提防元文都上前,一戟挑死刘将军。贫道有心报仇,被卢隆义拦住。贫道知道他是手下败将,就和他交手。我两个大战三十回合,卢隆义不是对手,贫道正要杀他报仇,不料他放出法印,几乎打死贫道。”尉迟恭笑道:“道长,你本领通天,我看这样罢。我们再派将军们出战,打退隋军,你晚上偷了卢隆义的法印,有何不可?”周饶人道:“这有何难?只要他们回去,贫道就偷了他的法印,有何不可?只是不知道那一位将军出去讨战?”有哈密国威狼大将军黑虎出班道:“末将出战,须臾,定斩一员隋将于马下。”说罢,提一口子母剑出来讨战。新月娥见黑虎怎样打扮:

彩面环睛,二角峥嵘。尖尖两只耳,灵窍闪光明。一体花纹如彩画,满身锦绣若蜚英。头顶狐裘花帽暖,一脸昂毛热气腾;威雄声吼如雷振,獠牙尖利赛银针;身挂轻纱飞烈焰,坐下马四蹄花莹玉玲玲。

黑虎道:“女将何人?”新月娥道:“你连你奶奶新月娥都不认识么?”黑虎笑道:“原来是新文礼的妹子,你能有多少本事?快叫卢隆义前来会魔家。”新月娥道:“你能打赢本姑娘,再来对付卢将军不迟。”黑虎道:“那就让你看看魔家的利害。”飞马上前,劈面就是一剑。新月娥忙举刀招架。黑虎假意与新月娥较力,蓦然手一动,竟似乎变戏法一般,拉出一口剑,照月娥砍去。月娥措手不及,被这剑劈在甲上,到底中原铁甲不是力大无穷之人劈砍不裂,却被顺手劈到了战马。那马负痛,载着新月娥一路飞逃。隋军没看明白,一时间乱了阵脚。卢隆义怒道:“这厮用的是子母剑。”元文都道:“这狗番是个没种的,只会偷袭,史将军,你快快去救月娥姑娘,我指挥军士掩杀过去,冲乱贼军阵脚。”史思文闻说,忙兜转马头,去追月娥。军士问道:“元将军,什么叫子母剑?”元文都道:“子母剑是一种隐型武器,又叫剑中剑。类似于双股剑,表面看是一把剑,其实有子剑和目剑两把。这种剑的母剑中空,子剑套在母剑之中,所以你不仔细看着,那就是一把剑。格斗时如果母剑被敌兵卡住,可迅速抽出子剑,给敌人致命一击。因为敌人没有防备,精神都集中在母剑上的,所以常常一击毙命。”军士们大怒道:“这狗番太可恶了,我们一起杀过去,一战功成得了。”卢隆义道:“既然诸位将士有心杀贼,那就冲杀过去。”遂指挥军士冲杀哈密军。黑虎也道:“二郎们,隋军来冲阵了。刚才本平章打败了他们一员大将,你们也要给本平章争一口气的!”于是两军交战,杀气冲天,此话不说。

却说新月娥战马受惊,一路往西而走。史思文在后追赶,竟不见了月娥,心中忧虑万分。走上山冈,见一座茂林甚觉阴凉,就走进林中,拣一块大石头上坐着歇凉。坐了一会,不觉困倦起来,就倒身在石上睡去。这一睡不打紧,直睡到次日早上方醒,慌忙起来,抹抹眼,下山欲再找月娥。谁知忘了原来的路,反往后山下来。只见山下也扎着营盘,帐房外边摆张桌子。傍边立着几个小军,中间一个军官坐着,下面有百十个军士。那军官坐在上面点名,点到六七十名上下,忽然有个将官一指史思文,为首的军头大怒道:“这狗头如此放肆,竟敢来偷看我军!”叫左右:“与我拿下这个细作!”左右答应一声:“吓!”便来要拿史思文。史思文有心说理,将士们却不理会他,史思文便一拳打倒了两三个,一脚踢翻了三四双。军官愈加忿怨,叫道:“好细作,就敢如此?”史思文便上前,向军官打来。那军官慌了,忙向后边一溜风逃走了。众军人见不是头,呐声喊,俱四散跑了。史思文见众人散去,走进帐房一看,只见帐房桌上摆着酒筵,叫道:“妙呀!我肚中正有些饥饿,那些将官都逃走了,正好让我受用。”竟独自一个坐下,大吃大嚼起来。正吃得高兴,忽听得一声呐喊,一位侯爷领着一二百军士,各执枪刀器械,将帐房围住,来捉拿史思文。史思文见了,心下惊慌,忙取了相柳盘山枪,舞动来敌众军。

且说新月娥昨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安抚了战马,也不知归路,只好随地睡了一夜。到了天明,到口子上来,一路找寻归路不着。直至后山,但听得喊声震地,远远望见史思文独自一人,手持桌脚,与一队军厮杀。新月娥大惊,忙飞马舞刀而来,但见史思文兀自在那里同军士交战。新月娥忙道:“两家俱罢手!有话说明了再处。”那侯爷见来的只有新月娥一个,还是一个女子,便各各住手。新月娥便问史思文道:“思文哥哥,为何在此与他们相杀?”史思文道:“月娥,可算找到你了。说起此事,也是无语。我昨日单人独马前来追你,不料走丢了,也不认得回去的路了。只好在山上将就睡了一会,不料睡过头,醒来已经过了一夜。忙翻身上马,只因下同,错走到此。我看见这些人也是我大隋的旗号,正在纳闷,那个为首的军官非要说我是奸细。我好心和他们解释,不料他们不听。我只好自卫,这才打在一处了。”众人听了,方知错怪了史思文。月娥便向那侯爷问道:“不知你们是何处人马,却在此处点名?”那侯爷道:“这也好笑!孤家乃是神尧侯杨温。当今天子是我皇室兄弟,这里是我所辖之地方。你等何人,敢来此地横行?”

当下杨温此言一出,吓得二将魂不附体,新月娥连忙下礼道:“臣乃新文礼之妹新月娥,这位是史思文将军。臣兄不知,有犯龙驾,死罪死罪!”神尧侯道:“原来是月娥姑娘和史将军,孤家久闻令兄大名,不曾识面,不料被贼军害了。今幸二位将军到此,就请众位同孤家到敝府一叙如何。”二人闻说,连忙谢了,随同众人一齐来到侯府银安殿上。参见已毕,神尧侯吩咐看坐,又问起前方战事。新月娥即将韩湘子收了羽民、张果老灭了大人、长臂人破了讙头人、二人被黑虎打败、逃到此地之事,细细说了一遍。神尧侯十分叹息痛恨:“这些妖怪都来帮助李世民,天下何时方得太平!”忽然觉得不对,问道:“月娥姑娘,你们是在淮北城和贼军交战?”月娥道:“正是淮北城啊!”杨温道:“孤家这里是衡阳,离淮北城足足一千多里,你们只跑了半日不到,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二人大惊,说道:“这事也是奇怪,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神尧侯道:“不妨不妨,二位权且在此歇息,等孤家写上文书,上报朝廷,二位就从孤家这里调兵,前去淮北城支援卢将军。”新月娥闻言,忙拜谢了神尧侯。史思文问道:“今炎天暑日,侯爷何故操演人马?”神尧侯长叹道:“若说起此事,也叫人无奈。正是:”

堆枕乌云堕翠翘。午梦惊回,满眼春娇。嬛嬛一袅楚宫腰。那更春来,玉减香消。

柳下朱门傍小桥。几度红窗,误认鸣镳。断肠风月可怜宵。忍使恹恹,两处无聊。

史思文道:“到底何事,让侯爷如此悲伤的?”神尧侯说道:“非是孤家怕了他们,这当中还有个故事。此地除了孤家,还有一位爵爷。乃是孤家表弟陈国公窦抗,还有孤家的侄子长沙泊窦诞。此地有我弟兄子侄三人,多年来各路蛮夷不敢入侵我大隋。不过在我三人境内,却有一伙响马。他们占据衡山,自称替天行道,凡是贪官污吏多有被他们杀害的。此地百姓称他们为‘衡山五杰’。孤家因他们杀的都是恶人泼皮,每年也亲自来衡阳向孤家缴纳布匹粮食,也并不去攻打他们。”史思文道:“这五个人倒是奇怪,他们既然占山为王,按理应该造反。可他们非但不造反,反而上缴税赋,也是奇怪。”侯爷道:“是啊。这些人品行倒也端正,也算是爱国罢。只是近日,他们听说皇上在江都日渐消沉,全无心北上复国,心中愤愤不平,多次来找我们三人论理。其实那里用他们来找我们论理,我兄弟上报朝廷,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每一次都是石沉大海,音信全无。他们五个就对我们说,要我们兵谏皇上。你们说,这不是阴沟里崩出个棉花球吗?若论辈分,皇上见了我们兄弟,也该叫一声皇兄。可他是君我们是臣,做臣子的兵谏君王,这不是谋反吗?”史思文叹息道:“这五个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皇上如今的作为与十年前简直是判若两人。”神尧侯道:“谁说不是啊。这五个人见我们不敢兵谏,就要自己领兵前去。孤家兄弟两个商议妥当,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五个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于是就在这里练兵,阻拦他们五个。”月娥道:“这真是:”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月娥道:“不知这五个人是什么来头?各自有什么本事?”神尧侯道:“这五个人中,领头的叫司马奉天,是春秋时齐国大将司马穰苴的后人。此人深谙用兵之道,有大将之风,且膂力过人,武功高强;老二是当年谢玄的苗裔,叫谢泽杨,打仗不怕人多,最爱以少胜多;老三是个苗疆女子,人呼鄯善客,是这五人里的大姐,精通各种医术;老四是个书生,后来随广成子学艺,名叫柳业升,精通道术;最小的也是女子,是蜀汉丞相诸葛亮的后代,名为诸葛盈,在其先人基础上又研发了许多武器,是个奇才。”史思文说道:“只看这五个人的名字,就知道是忠臣也。这奉天者,是敬奉天子之意;泽杨者,当今天子姓杨;业升者,当今年号大业,大业可升;盈者,步步高升之意,可惜身不逢时。”神侯道:“孤家已经传令下去,这五人都要活捉,料也无事。”史思文道:“侯爷,依我看来,这事还是不要动刀兵。只消差一个人去,说:‘拱卫天下乃是好事,须得各位英雄来此,便当从命。否则宁动干戈,决难成就的。’他若肯到此,只消如此如此,岂不了事?”神侯听了大喜,便整备筵席,请陈国公、长沙泊到春景园饮宴。一面差官到衡山去说。神侯在席上与四人论文,直吃到日午。只见那差官同了衡山一个挡头回来复命,说:“四位大王听说侯爷肯拱卫天下,十分欢喜。赏了小官许多花红钱,准期于初一来,特同这位军官到此讨个允吉喜信。”神侯便吩咐安排酒席,款待来人,也赏了些花红钱钞,自去回复五个好汉。这边五人饮至更深,辞别赵王回营,不表。

光阴迅速,几日间,已是初一。史思文、新月娥、窦诞三人俱到神侯府中,将三千军士,远远四散埋伏。神侯吩咐将银安殿上挂灯结彩,一路金鼓乐人,直摆至头门上。少顷,忽见家将来报:“五个好汉带领着一千左右人马,已到门首了。”于是神侯与窦抗出来迎接,当先一人,正是司马奉天,怎样打扮:

身高七尺四寸,身形如狼,面如紫玉,齿白唇红,浓眉大眼,颔下长须飘飘。头戴嵌宝三叉紫金冠,身披嵌珠锁子黄金甲,衬着那猩猩血染绛红袍,袍上班锦织金翅雕,腰系紫竹白玉带,足蹬虎头银牌靴。左边袋内插雕弓,右手壶中攒硬箭,手中子母刀,背后鞘里藏刀,腰悬鞭中藏火,坐下千里赤鬼红鬃马。

司马奉天远远看去,杨温怎样人物:

身高七尺七寸,相貌俊美,器宇轩昂,面如粉饰,唇如施脂,凤眼尨眉,目如明星。戴一顶紫金冠,披一副黄金甲,穿一领蜂红袍,腰束狮蛮带,足蹬金牌靴。左边弯一张皂雕弓,右边插几支狼牙箭,坐下骆驼大小的五千里黄骠马,使的是一丈五尺九寸的画杆陌刀,重三百五十一斤。恍忽天神下降,犹如陆地金刚。

当下司马奉天下马,见过杨温,说道:“侯爷此番是好宴,还是计宴?”侯爷道:“壮士,你与我七八年的交情,如何不晓得我杨温的为人?”司马奉天道:“今时不同往日,此番只我与长妹进来,余者只在外面等候。”说罢。回身道:“长妹随我入府拜见侯爷,其他人在外等候。无我命令,不许入进。”三杰道:“尊令!”鄯善客走马近前,怎样打扮:

身高七尺,蜂腰猿背,鹤势螂形,水蛇腰,削肩膀,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头戴三叉宝冠光灿烂,两条雉尾锦斓斑;柿红战袍遮银镜,柳绿征裙压绣靴,束带双跨鱼獭带,护心甲挂小连环;手持双剑号鸳鸯,飘动金铃五色甲。坐下七色马,日行三千里。

当下二人随神尧侯、陈国公入内,史思文、新月娥一同出迎。司马奉天问道:“这几位是谁?”神侯道:“这两位是史思文将军和新月娥将军,他们被哈密国贼将黑虎打伤,一路来到我处。孤家昨日上书朝廷,就从本处点兵派将,随他们杀回去剿灭贼军。”司马奉天道:“原来如此。侯爷,我看人差不多到齐了,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兵谏的事了罢?”于是各自坐下。神侯道:“司马壮士,孤家知道你是一个爱国志士,希望你不要误入歧途。”司马奉天道:“侯爷,皇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有雄心壮志的大业天子了。”神侯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轻易说废立之事罢?”司马奉天道:“我可没说废立之事,我只是希望皇上能召集江南的仁人志士,大家勠力同心,杀回江北去。”神侯道:“皇上什么时候说过不打回江北?”司马奉天对道:“皇上什么时候说过要打回江北去?”神侯闻言,一时语塞。窦抗道:“司马壮士,我们都知道你是个爱国的好汉,但做事业要讲究方法。如今卢将军就在前线总督军马与各路贼军鏖战,你突然兵谏,对战局不利。若是前线打了败仗,你如何是好?”司马奉天道:“说起打仗,何必说前线,当下就有一仗。”窦抗道:“壮士,此话怎讲?”司马奉天道:“列位身披甲胄,手拿兵器,这宴只怕是为我们兄弟姐妹专门设下的罢?”窦抗笑道:“壮士,这样说,你们不也是身披铠甲,手拿兵器吗?今日我们商议的是国家大事,若能谈出个结果,我们一同发兵而去,不是很好吗?”鄯善客笑曰:“可是我们并未达成共识,不知列位的自信又从何而来?”窦抗问道:“两位,你们非要兵谏不可吗?”司马奉天道:“我们已经说过了,只要皇上肯率兵打回江北,我们誓死为他效力,如若他一意孤行,我们只好兵谏了。”神侯道:“若我们有办法让皇上率军北上,是不是几位将军就可以放弃兵谏,随孤家征战?”鄯善客道:“我们五人若是助贼,则死于非命。”史思文说道:“既然如此,也罢,就请五位先在侯府住下,等候圣上旨意罢。”鄯善客道:“侯爷,这是好意,还是歹意?”司马奉天道:“我三位弟兄小妹就陈兵于外,希望侯爷言而有信。”史思文道:“壮士精通兵法,我们知道你此来定有准备的,所以我们也提前布好了三千甲士。若你我双方在这里打起来,吃苦的只怕是我们各自军士。”司马奉天道:“不劳史将军如此话讲,我们这次来的可不止一千勇士。”此言未落,早有小卒报进:“启爷,谢泽杨和诸葛盈各自领一千人马包围了侯府,柳业升领军一千,挡住了我们的伏兵。”鄯善客道:“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新月娥说道:“二位,我们不管是兵谏,还是在这里赌斗,都是对我大隋国防力量的自我消耗啊,我们有必要吗?”鄯善客道:“有时候解决问题需要一种快刀斩乱麻的方法。”正是:

众将逞功能,马蹄纵乱横。

放开白玉辔,方显群龙腾。

神侯道:“国家大事,怎么能靠我们几个人的比武来决定?”司马奉天道:“侯爷,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是,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请侯爷体谅。”神侯道:“既然司马壮士觉得孤家要加害于你,罢了,你就捉了孤家,任你摆布。”说罢,大步上前,背过身去。司马奉天见杨温如此,暗中忖道:“这些人都是好汉,料不会害我,只是在此阻拦我进军,全我忠义之名。”遂开言道:“侯爷,休要如此,非是我不信侯爷的为人,今日事关天下,不是陛下一人可为。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天下虽然是陛下的,可陛下自己也是大隋的。侯爷在此阻拦我们五个,的确是全了我们五个忠义的名节,可是我们五个相比大隋的天下,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心意已决,请侯爷成全。”窦抗道:“五位,且休如此,我看天宝将军父子兄媳,都是爱国之人,你们要是信得过我窦抗,我亲自去扬州,面见他们,或许有办法可以解决此事。”司马奉天闻言,略一思索,说道:“天宝将军之名,我等素有耳闻。但事关重大,无论如何,我们五个都要去一遭。”窦抗道:“这个可以的。”司马奉天说道:“既然如此,此事我也不在多言。”鄯善客道:“长兄有言,小妹无有不从的。”

史思文见此事解决,说道:“此事既然解决,我们就一同出去,也见见三位壮士。”司马奉天道:“这个自然。”窦抗道:“我先出去,三位也好信服。”司马奉天道:“国公过于小心了。”窦抗微笑不语,上马出了门来。三位壮士一看,窦抗何许人:

身高八尺,虎体狼腰,面如淡金,两道浓眉,唇红齿白,耳小如锭,目似铜铃,威风凛凛,姿貌甚伟。戴一顶缨撒火、锦兜鍪、双凤翅照天盔;披一副绿绒穿、红锦套嵌连环锁子甲;穿一领翠沿边、珠络缝、荔枝红、圈金绣戏狮袍;系一条衬金叶、玉玲珑、双獭尾、红鞋钉螭带;着一双簇金线、海驴皮、胡桃纹、抹绿色云跟靴;弯一张紫檀靶、泥金鞘、龙角面、虎筋弦宝雕弓;悬一壶紫竹杆、朱红扣、凤尾翎、狼牙金点铜箭;挂一口七星妆、沙鱼鞘、赛龙泉、欺巨阙霜锋剑;横一把水磨杆、龙吞头、二百斤的偃月安汉刀;骑一匹快登山、能跳涧、背金鞍、走千里摇玉勒骠马。

当下窦抗出来,三个好汉一见,窦抗先把刀交给家将,手无兵器,一人上前,说道:“三位壮士,请了。”三人回礼,已猜到了几分。三人之中,谢泽杨为长,遂把北上一口天将神刀取下,交给左右头领。单人上前,怎样打扮:

身长九尺,面如蓝靛,眼似红灯,头如笆斗,虎牙赛利箭,脸似青松口血盆,虬髯像铜针。戴一顶盘龙赤金盔,雉尾双分,穿一副象皮锁子甲,金红相间战袍外罩,狮蛮带腰间紧束,牛皮铜粉靴足下牢登。一丈高的红砂马,奔来如掣电,日行千里。远望去,只道是龙须虎;近前来,恰似个巨灵神。

窦抗笑道:“谢将军,多日不见,精神见长。”谢泽杨道:“陈国公,别来无恙否?”窦抗道:“极好极好,若非今日出来,只怕这件事要坏。”谢泽杨道:“不知有何计策?”窦抗并不回言,转身说道:“传我军令,军士全部撤去,衡山五位壮士都是爱国的好汉,我们不该如此提防人家,全部给我撤走。”军士答应一声,有序撤退。谢泽杨道:“四弟、五妹听好,你们也在此等候,我进去请大哥三妹出来,就知此事如何。”话音未落,司马奉天与鄯善客早出来道:“兄弟,不必麻烦,愚兄在此。”三位好汉见了,连忙下马。司马奉天上前,说明此事。三人闻说大喜。神尧侯、窦诞、新月娥、史思文出来,神侯道:“明日孤家就动身前往扬州,不知几位好汉那一位随同前去。”司马奉天道:“只我与长妹随同即可。”谢泽杨道:“既然如此,我等三人在此镇守,以防蛮夷偷袭。”窦抗道:“孤家留犬子窦诞在此。”谓窦诞道:“吾儿,还不见过你几位叔伯,更待何时?”窦诞上前,谓司马奉天、谢泽杨叫了声“大伯、二伯”,叫鄯善客一声“姨母”,叫柳业升为“四叔”,叫诸葛盈为“小姑”。五人道:“我们是什么人,怎么好攀附小殿下。”窦抗笑道:“这有何难?此地不远有一个得月庵,里面有一处桃园,我们就在那里结拜了兄弟姐妹,有何不可?”于是不由分说,拉着五人,于桃园中,备下乌牛白马祭礼等项,七人焚香再拜而说誓曰:“念我杨温、司马奉天、谢泽杨、鄯善客、窦抗、柳业升、诸葛盈,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姐妹,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誓毕,拜杨温为大哥,司马奉天为二兄,谢泽杨为三哥,鄯善客为四姐,窦抗第五,柳业升为小弟,诸葛盈为小妹。祭罢天地,复宰牛设酒,就桃园中痛饮一醉。来日收拾军器,杨温、司马奉天、鄯善客、窦抗一同领军,前去扬州。可惜这些人虽然是好心为了朝廷,却不料被那奸臣宇文化及学去了门法。后来江都兵变,宇文化及大开杀戒,竟也打着兵谏的旗号,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再说卢隆义见新月娥、史思文一去不回,只好挂了免战牌,不好出战。元文都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不好好用。”卢隆义道:“你先说来听听。”元文都道:“道长给我们五个人的法宝,他说的都是攻击的能力,会不会还有别的能力。就好比说东方姑娘的朝笏,既然写人的名字可以安排他,那是不是也能查看这个人的情况。”卢隆义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不如试试如何。”东方玉梅闻说,忙取了笔,在笏上写了新月娥的名字。两人围上来一看,只见笏上投射了衡阳地图,标明月娥位置。三人大喜道:“既然月娥无事,我们就好报仇了。”元文都道:“这东方姑娘的宝贝这就该算是用过了,明天我去,试试我这法剑。”卢隆义说道:“他是子母剑,你是法剑,那就你去罢。”

次日,元文都来到阵前,只叫黑虎出来交战。黑虎笑道:“这厮自来讨死。”多贝善布道:“将军慢着。魔家听说元文都和东方玉梅眉来眼去,有些暧昧的。那新月娥是东方玉梅的姐妹,也算元文都和他有些关系。那日魔家被新月娥戏耍,颜面丢丧了无数。今日既然元文都前来讨死,那就把此功让给魔家,也好出气。”黑虎道:“既然元文都恼犯了将军,也罢,此战就将军前去,有何不可?”多贝善布提枪上马,来到阵前,说道:“元文都,你不守分安居,来此何干?是自寻死亡也。”元文都大笑道:“尔等世受国恩,无故造反,侵夺关隘,反言天命人心,这真是妖言惑众,不忠不孝之夫!本将军今日到此,快快下马纳降,各还故土,尚待你等以不死;如有半字不然,那时拿住,定碎尸万段,悔无及矣。”多贝善布闻说,大骂道:“无知匹夫!你死在目前,尚不自知,犹自饶舌也!”多贝善布飞马大呼道:“你既然不识时务,也罢,此功就留与魔家来取罢!”元文都冷笑一声,也不答话,使开戟夹头就打。多贝善布手中枪劈面交还。未及十合,元文都大叫一声,一戟刺死了多贝善布。

番兵见了,慌忙报进:“多贝善布平章被杀了。”黑虎大怒道:“好你个元文都,你既然自取死路,那就别怪魔家了!”提剑上马,来到阵前,大骂道:“元文都,新月娥都被魔家打败了,你为什么前来送死?”元文都道:“本将今日来此,就是来找你这狗番报仇的!”黑虎道:“你如何是魔家的对手?”元文都道:“事在人为,我们还没打过,你怎么知道本将军不是你的对手?”黑虎道:“好蛮子,你既然一心求死,那就放马过来罢!”元文都道:“吃我一戟!”照面一戟砍来,黑虎一剑斩去。“嚓啷”一声,青龙戟断成两截。黑虎见了,哈哈大笑道:“元文都,你这家伙也太不坚硬了。魔家随手一剑下去,就把它砍断了。”元文都笑道:“你虽然砍断了我的青龙戟,可我还有金镫槊。”忙从得胜钩上拿了金镫槊,回身道:“黑虎,你过来,我们再战三百回合。”黑虎道:“今天是来砍破铜烂铁的。”飞马上前,元文都已然把槊摇欢,左手在头里,右手跟在后面,槊打悠测式,挂着风就奔黑虎去了。黑虎也使了个悠测式,与元文都来了个槊碰剑。“叮当”一声大响,槊和剑火星迸溅,二人膂力相敌。只见元文都这匹马向后排了三步,黑虎这匹马向后排了三步。

当下二将冲锋过镫,元文都问道:“黑虎,本将军这金镫槊怎么样?”黑虎道:“元文都,你这金镫槊倒是长进多了。”元文都冷笑一声,两匹马过去。二次圈回马来,黑虎道:“蛮子,还有什么招数,都是出来罢。”元文都心中忖道:“头一槊我只用了一半的力气,他没怎么样,这回再加些力道。”遂两膀摇欢,在马上悬起半拉身子,奔黑虎头顶,一槊下去。黑虎把剑往上一顶,就听“噶啷”的一声,二马又冲锋过镫,元文都回头道:“这二槊怎么样?”黑虎道:“蛮子,我们一决雌雄,不要走,看剑!”元文都心头一滞,把银牙一咬,左手把槊夹在左腋下,伸右手从马鞍叉里摸到三丈二长的链子,把其中一头卡在槊杆上,另一头套在手腕上。从左腋下取回那金镫槊,链子还在马鞍叉子里影着,不能让黑虎看见。二人把马圈回来,又要碰面,黑虎喊道:“元文都不要走!”想不到元文都前头左手把槊往左边一闪,后头右手挂着链子就飞出来了。黑虎大吃一惊,猛一低头,这槊正扫在头盔上,把上边的宝珠扫下去了。心中大怒,又想用子母剑害人。不料元文都先祭起法剑,把黑虎剁成肉泥,正是: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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