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的录音设备就放在那里，跟叶世珍只隔着几个人的距离，可就因为崔大军的毫不心软，她什么都做不了。
叶世珍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却到现在还在用力盯着崔老，眼底腥红一片。
崔大军，我为你付出了一辈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很快，叶世珍如往常一样温柔的声音，通过录音设备在客厅响起。
“崔大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这衣服上都是酒味儿，我帮你换了，再擦把脸，好不好？”
听到这一句，众人一愣。
这语调太熟悉了，叶世珍从嫁给赵老，就一直以这样懂事体贴、温柔无害的形象示人。
大院里有些人觉得她太假，但大部分人真的觉得她温柔又善良，甚至还有人私下议论，觉得何君竹为人不厚道，当年人家叶世珍帮她照顾了孩子，也没见她多感激叶世珍。
叶世珍有几次听到了，就露出一脸苦笑，她根本不提何君竹拿了多少好东西给她，只大度地表示不在意，说都是母亲她理解何君竹，她也没想到崔志杰这孩子会这么亲近她。
她不说还好，一说大家伙儿更觉得何君竹忘恩负义，再说崔志杰一个孩子能懂什么，当然是谁对他好他就跟谁亲近了。
众人一开始还被录音设备里的语调迷惑了，觉得这不是很正常吗？
可很快有人反应过来，不对啊，这给喝醉的崔大军换衣服擦把脸的事，何君竹来做是应该的。
叶世珍又不是崔大军妻子，她怎么能做？
还不等他们说什么，短暂的停顿过后，录音设备里，突然传来叶世珍的轻笑声，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瘆人。
“怎么，崔大哥你不需要我帮忙？”
“喔，原来你的好儿子崔志杰，已经帮我把你的衣服都脱了啊，啧，他还真孝顺，当然你妹妹也不错，他们配合得这么好，把晕过去的你留给了我，崔大哥你说，我应该怎么感谢他们啊？”
“对了崔大哥，你想不想知道，现在你的亲妹妹还有你的好儿子，他们在哪儿？我猜他们在隔壁，毕竟那里放着你的相机，他们要拿到相机拍下我跟你亲热的照片，好给何君竹看啊。”
“你猜，我会不会按他们所想的那么做呢？我当然会！”
叶世珍的语调变了，她用带着几分尖厉的声音，恶狠狠地自问自答，接着，又仿佛很是畅快地笑了出来：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们对不起我！”
“崔大哥，你为什么要跟何君竹那个贱人在一起呢？”
“我对你不好吗？你知不知道，当年胡同里有多少男孩喜欢我，他们都想娶我，可我眼里只有你，我只想嫁给你。”
“我从16岁喜欢上你，就一直盼着嫁给你，我省吃俭用，给自己攒了嫁妆，私下里求了不知道多少人，才弄到一块红盖头，就放在我的枕头下，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我都要看一遍，只要一想到有一天，我会盖着红盖头嫁给你，我连做梦都是甜的。”
叶世珍声音带着甜蜜，仿佛陷入了回忆。
“我等啊，盼啊，我那么想跟你生儿育女，跟你一起好好过日子，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竟然跟何君竹搞到一起！”
“她有什么好？啊？她除了出身何家是个有钱的大小姐，她哪里比我强？她去你家，看见屋子里干干净净，衣服都洗晒好了，桌子上有热乎乎的饭菜，可她知道那不是崔念芹，全都是我帮你做的吗？”
“不，她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你们享受着我的付出，你们接受众人的祝福，而我呢，我只能像个傻子一样，一个人躲在树后哭。”
“人家都说恨比爱长久，以前我觉得这话真荒谬，可现在我信了。”
“就是因为恨你，恨何君竹那个贱人，我才会嫁到赵家，我看着你们恩爱，忍着痛苦守在你们身边，甚至为了不让你们怀疑，我还主动要求帮忙照顾崔志杰。”
“何君竹那个蠢货，她只怕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什么她的儿子跟她不亲近，当然是因为我啊！”
“但是这还不够，老天有眼，等了这么久，终于让我等到了今天，崔大哥你别急，我很快回来，我会跟你一起躺在这张床上。”
“我们所有亲密的样子，都会被何君竹那个贱人看到，当年她怎么嫁给你的，我就要让她怎么滚出崔家，我要亲眼看着你们离婚，亲眼看着你们从此反目成仇！恩断义绝！”
叶世珍又哭又笑，说到最后，那狠戾无比，仿佛带着彻骨恨意的声音，惊得屋子里的众人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可从头到尾，只有叶世珍一个人的声音，直到楼下传来徐老的喊声。
崔老根本就没有说话，更没有叶世珍口中所言，问她“为什么嫁给老赵”那些背叛何君竹的话。
所以等到这些录音全都播放完，所有人都已经很清楚了。
崔念芹在撒谎！
崔志杰在撒谎！
叶世珍也在撒谎！
而崔老，他坚持要让妻子从B市赶回来，才把这录音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来，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告诉妻子，他没有背叛她！
崔老伸手揽住妻子的肩，他如今也不怕别人笑话，竟然侧头，像是年轻时候那样蹭了蹭妻子的脸，轻声道：
“咱们夫妻一辈子，说好了彼此忠诚白头到老，君竹，我怎么可能背叛你？”
崔老把脸藏在妻子脖颈，挡住了他通红的眼眶。
没人知道，他多感激江易那个丫头。
如果不是那丫头提醒了他一句，如果不是他为了崔令仪手里的特效止血药方提前防备了，如果他真的做了对不起何君竹的事……
别说君竹，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何君竹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反手用力抱住丈夫手臂：
“大军。”
可除了叫他的名字，她什么都说不出。
她也没有冲上去厮打叶世珍。
叶世珍确实用心险恶，就因为她，何君竹这么多年无数次睡梦中惊醒，不明白亲母子怎么会变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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