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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妃(1 / 2)

她听见了什么?

幌,子,非?

不对。

黄,紫,飞?

还不对。

皇,子,妃?

这回对了。

她放了个烟火弹,成了皇子妃?

她成了皇子妃,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江凭阑一个踉跄扶住商陆,“他们在叫我?”

商陆歪了歪脑袋,眨眼,皱眉,“好像是的,夫人。”

“哦,”她应一声,为不失皇子妃的尊严,若无其事朝对面两人干笑道,“原来你们认识我,早说嘛。”

两人都将对方眼睛捂得死死的,听见这一句目不斜视齐声道:“皇子妃有何吩咐。”

她敛起神思,肃然道:“我没事,救好你们主……”她一顿,想起方才他们对喻南的称呼,“主上就行。”

两人一听她没吩咐,倏尔回身埋头商量起来。

“这状况,怕是何老才有办法。”

“何老人在甫京,三日内恐怕赶不到吧?”

“传信过去,便是拆了他那把老骨头也得给请过来。”

“不如折个中,我驱车将主上送去骆城,在那里与何老会合。”

“就这么办。”

两人窸窸窣窣商量完,一回头看见江凭阑一脸正色地注视着他们,立刻将对方眼睛捂死,随即道:“有劳皇子妃,我等这就去请人来救主上。”

“你俩……靠谱?”她皱着眉咬着唇,一脸怀疑嫌弃地望着对面。

兄弟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江凭阑怎么看这俩小伙子都有些“白目”,思忖一会挽起了袖子,摘下腕间一串黑色手绳递过去,“保险起见,拿着这个,去找一位江湖名号为‘狂药’的老前辈,就说这东西的主人快死了,恳请他出手相救。”

那眼珠子乌黑发亮的少年恭敬颔首接过东西,一瞧之下却愣了愣,随即看了另一人一眼,神色古怪。

“嗯?”

“啊,没有没有,”他立刻摆手笑,“我等替主上与皇子妃修缮好这庙宇便去办。”说罢一个上房修瓦,一个回头补墙,乒乒乓乓三两下,雨不漏了,风也不灌进来了,半根垮掉的横梁也重新给支了回去。

商陆一直大睁着眼不可思议地瞪着两人风风火火的行事,直到他们一闪身消失在雨里才敢开口问江凭阑,“夫人,您是皇子妃,那家主就是……?”

她没说话,默然望向窗外急转的骤雨。

她是皇子妃,那喻南就是皇子,神武帝……竟想要杀自己的儿子。

……

马车辘辘行驶于密林间,一路穿荆棘而过,明明所经是大大小小的坑洼却依旧如履平地。这般驱车之术,整个皇甫找不到第二人。

眼珠子乌黑发亮的少年心情很好地晒着太阳哼着歌,仿佛身后载着的不是他重伤昏迷三日已久的主上,而只是平常人家外出郊游。

马车里头隐约传出女子沉吟低语。

“皇,甫,弋,南。”江凭阑的目光落在案几,一字一顿念出密信上的名字,蹙着眉又重复一遍,“皇甫……弋南?”

商陆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她却好似没察觉到对面来的目光,自顾自喃喃:“拥有这个名字的人,他的一生该是多么可悲。皇甫握北,微生掌南。弋南,弋南。他这一生,从开始时便注定要承载这千里江山血雨腥风,一刻不得安宁。”

有关他的身份,她曾试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敢想这一种。璟太子自幼病弱,替代者也须将一副好身子弄得残破才能掩人耳目,那么他如何会是皇子之尊?虎毒尚且不食子,难不成北国的天子为了江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舍得?

可事实证明,他舍得,他不仅舍得,还意图在事成后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江凭阑偏头去看昏睡不醒的人,目光一遍又一遍掠过他紧蹙的眉,忽然摇着头笑了笑。

也对。这样一个一人千面的独裁者,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谋略家,翻手为云覆手雨,深潜敌国弹指间扳倒一个王朝,敢于与当世最强大也最狠辣的帝王为敌,除了这一个身份,还有什么配得上他?

“我不是微生王朝的人,更不会是你说的太子。”

“我是皇甫的人?或许是,或许不是。”

“很多事情你总会知道,不是今日便是明日,不是以这种方式便会以那种方式。”

他从未对她说过实话,却也从未骗过她。

她猜到了一些,却还是猜到太少。

真正的微生璟早就死了,十七年前就死了,此后经年,皇甫少了一个冠盖满京华的九皇子,微生多了一位死而复生的继承人。

难怪,难怪他说她是第一个看见他脸的人。

难怪,难怪他连睡觉都时时警惕,从不安稳。

十七年来,他活在别人的躯壳里,活得暗无天日,如履刀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的每一步,不仅仅关乎他自己的身家性命,更关乎两个国家的命运。而在这一切的最初,他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这一身的毒、一身的伤、一身的病、一身的痛,生生压在一个四岁孩子的肩膀,从此成为他无论如何也甩不掉的梦魇。

大海之上孤舟一叶,暗潮汹涌风云诡谲,他在其中,十七年来不得救赎。

江凭阑心底五味陈杂,忽见皇甫弋南的嘴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话,她立即俯下身去听。

“母妃……母妃……”

她心头猛然一震,为这至死坚毅的男子此刻无助低语喊着的人。甫京来的密信里说,十七年前,将门喻家一朝没落,二十芳华的喻妃被迁入冷宫,此后无人问及,生死不知。

“母妃……我不走……杀……杀了他……”

“夫人,”商陆急急看向江凭阑,“家主似乎又烧着了。”

“冰块呢?”她朝商陆一伸手,随即从递来的木桶里抓过一大把冰块,包裹在棉纱里去替皇甫弋南冷敷。

“夫人,还是我来吧,您这手受得住吗?”

“废什么话。”

“话”字刚落,外头“吁”一声响,马车被一股强大的冲劲逼得倏尔飞起,却又在半空中被人大力一拽,生生停下。

江凭阑一掀车帘,刚要骂出声,忽然愣了愣。

车外,穿一身破麻衣,蓬头垢面看上去三个月没洗澡了的人仰头倒了口酒喝,一指江凭阑,“丫头,你耍我?”说罢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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