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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笳催夜雨 第二十八章 沈稷(1 / 2)

“什么覃掌柜?我不认识......”沈稷暗定心神,全神戒备。

“莫急~莫急,老夫知道和你们无关~”长孙惧的一张老脸上沟壑纵横,一笑则更甚,“但是与他有关!”他手指的方向是厢房,当然说的是佟林。

“你要怎样?”刀在手,却握不稳,临阵对敌些许的颤抖都会差之千里,何况是面对一个高深莫测的更夫。

“年轻人,总是慌慌张张的......老夫若是年轻个十岁,也许还有心气儿和你过过招......不过眼下么,老了,没那雅兴了——我此来并无恶意,因为我已查明,覃百川之死实为咎由自取。”

长孙惧换上了一脸的和蔼,虽毫无杀气,却仍让沈稷片刻不敢懈怠。

“你若是再不放开手里的鹣鲽......万一要是勾起了老夫的杀意,这一院的老老小小可都要陪你殉葬了~”话音一落,长孙惧原本昏黄的瞳仁霎时间精芒爆射,如一箭直穿沈稷心房彻底击碎了他的信心——这一眼就让沈稷明白,即便殊死一搏他也毫无胜算,而对方恐怕连衣服都不会弄皱半点。

“那老人家今日前来......莫不是老怀寂寞?”倒是惜红镇定自若,仪态风度一如往常,说话间已经袅袅娜娜来到了长孙惧身边。

“覃百川之死虽与这厮无关,但若不是他主仆暗设毒计也不会意外殒命——所以我这段时间给他用了些独门秘方,让他时刻清醒着却连眼皮都不能眨一下,浑身更有如千虫万蚁噬咬......嘿嘿~”老头儿笑呵呵地伸手想去占便宜,却被惜红轻松避过——老头的这一举动让她安下心来,因为惜红从沈稷额角的冷汗就感觉得出,这老家伙若是愿意,不用手脚也能将她抽丝剥茧。

“你!”

“别急别急,今天他刑罚已满——喏,这个给他服下!”长孙惧扬手丢过来一个小瓶子,沈稷一把接过来,却捏在手里进退维谷。

“我若是要杀他,何须用毒?”就在沈稷恍惚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头,惊骇之下却发现长孙惧已经不在面前,而是出现在了他身后。

“......按他说的做吧,小沈~”惜红点点头,刚才的试探已经让她十分肯定这老者并无恶意。

“好......”

“老夫选择今天前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你——你小子,天赋异禀,我实在不忍心你就此断送掉......”长孙惧说的自然是沈稷,可一席话却说得他不明所以。

“哎~斩杀汤老三这种匪类,何须用上鹣鲽?到底是年轻人啊......做事轻虑浅谋,锋芒毕露——这姓佟的功夫一般,名头却是响亮,朝廷早已将他通缉在案,如今你又用他的刀去杀人,哎......怕是已经惹祸上身喽!”

“那又如何?”沈稷不服,这段时间虽然练习时间有限,但一理通百理明,自从学会了以圆融之劲操刀,进步之快倒是真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如何?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以你现在这点微末道行,就自以为可以横行天下了?若是当年的佟林或有资格这么说,至于你么......再过二十年吧!”长孙惧像是在看一个笨蛋一样,摇摇头才继续说道,“赶紧逃吧,离开弋阳城!”

言下之意,即便是现在的佟林,继续逗留于此也难保周全。

“多谢孙大爷指点~那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啊?”惜红起身道个万福,言语间半是调笑半是试探。

“嘿嘿,姑娘放心,老夫要是想找你们,你们想逃也是枉然——不过此间之事已毕,山长水远,日后有缘再见了......”说完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沈稷,先是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小子,跟着他好好学,他还能教你不少——有一天老夫要是闷了,说不定会来找你!”

“告辞!”老头儿身形飘动在沈稷眼前一闪即逝,紧接着就如云烟随风一样不见了踪迹。

天上飘下来几页纸张,婉儿捡起来看时眼睛都瞪圆了!

“哥!姐!银票!好多!”

“一线牵做的是买卖,绝不拖欠半分——覃家该有五万做安家之用,这五万是还那姓佟的!”长孙惧的声音在沈稷耳中响起,片刻之后他浑身忽然为之一轻,几日来得紧张和束缚感随之不见。

沈稷不由得不由得冷汗淋漓——原来自己这些日子竟然一直在这老头的监视之下。

“婉儿,收好,这是师父的......”

“我的天!爹这么有钱!”

“小沈......现在怎么办?”

“他说得有理......可是师父的身体......”

沈稷沉吟片刻,仍是左右为难。

另一边佟林却陡然有了异样——小瓶子里的液体色泽黝黑,质地粘稠,还散发着让人难以忍耐的异味,婉儿拧开瓶子瞬间就面露难色,在得到沈稷肯定之后才捏着鼻子硬着心肠给佟林灌了下去。

“啊~~呕~~咳咳咳~~谁都好!杀了我!快!杀了我!!”药甫一入口,片刻之后他眼中神采就为之一变,接着浑身都开始剧烈得颤抖,不多时便猛地一跃而起,然后一滩色泽黝黑的污秽就顺着口鼻汹涌而出。

不多久之前的佟林还是个连指甲缝里的一点点污垢都不能容忍的人,可现在他却如同蛆虫一样在肮脏的地面上蠕动、哀嚎,全然一副生不如死之状。

“爹~爹~你别怕,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近两个月的时间,佟林的神志被关在名为躯体的牢笼之中,除了痕痒的折磨还有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桎梏——寻常人恐怕早已经疯了。

......

时至黄昏,道道炊烟随风西去直上云霄。风月轩大门紧闭,门口挂着的桃花符阴面朝上,意思便是今日不便待客。

时近暮秋,小院之内却是一片融融春色,沈稷和惜红在厨房忙碌不已,婉儿则赖在佟林身边不肯走开,小眼睛总是是不是地瞄一下他的袖口——那里放着足足五万两的银票。

“好了好了,开饭了~”

“爹~您尝尝姐姐的手艺,比某些人强多了!”婉儿并没有改口的意思,而佟林则是一脸的喜色,显然极为受用。

“......”

“好了好了,不要欺负小沈了~”

惜红的厨艺之精湛冠绝窝棚寨,一桌子四凉四热还有一道闻着便令人食指大动的鲜鱼汤。

最早迫不及待扑上去的就是婉儿——自从几人住在风月轩之后,她是越发得圆润了。

“......佟先生,请用饭。”惜红略微有些拘束,既怕唐突又怕冲撞,而她更在意的是自己不堪的身份。

“姐姐应该也叫一声师父吧?”

“婉儿......别胡说......”

婉儿始终认为他那天看到的是一出生离死别之际的虐恋,并言之凿凿地对佟林讲了一下午那天的所见所闻——当然,其中大段大段的描写基本都是出于她妙笔生花的想象力。

“都是一家人了,你以后也叫我师父吧。”佟林微笑以对,反而让惜红更加羞怯。

“师,师父......”沈稷一时为之语塞,他想解释,但不知道从何说起。

“始乱之,终弃之,我佟林没有这样的徒弟!”佟林一反常态,凌厉的眼神直冲沈稷而来。

“爹,你别骂他,他不会——鬼脸儿,赶紧说话啊!”婉儿看到佟林的眼神也不由得心悸,她赶忙做起了和事佬,却懵然不知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

“......沈稷,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红姑娘待你如何?”佟林生平最恨的便是无情无义之人,这个个误会似乎触动了他心中多年的宿怨。

“这......师父,不是......”沈稷无言以对,因为对面完全是一副逼婚的架势。

无奈之下看了一眼惜红,却发现对方脸上羞红了一片,正在偷眼望着他——这场景让他更加窘迫难当。

“佟先生,您误会了,不是您想的那样......”眼见沈稷手足无措的可怜模样,惜红噗嗤一笑收起了那副娇羞之态,转而一本正经地对佟林一五一十得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明白。

不消片刻,一场误会便雪化冰消,但饭菜早就凉透了,不过入口却仍然温暖。

“咳咳,既然你们都没有那个意思,那我也不能勉强——不过稷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要记得,红姑娘于你我有再造之恩,日后若是......万不可辜负于她!”佟林其实早已看到了惜红眼中隐藏的那一丝期盼,但时机未到,他也不便强求罢了。

“红姐你别担心,有句话叫日久生情,我帮你对付这个死木头!”婉儿偷偷拉过惜红的衣角,凑近了她的耳朵说道。

沈稷以为惜红的以身相许只为报答他的舍命相助,可即便婉儿都看得到惜红面对他时眼里越来越炽热的光彩。

“那个老先生说的对,鹣鲽重现,我们行藏已露,应该尽快离开弋阳——红姑娘,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佟林的语气不是在邀请反而略为强硬,因为他看得出,惜红心里虽然一百个愿意,却依然纠结于自己不堪的出身。

“嗯,我听佟先生的......”果然,她听到这句话之后当即喜形于色。

“若你愿意,可以和婉儿一样,叫我一声义父。”

“小女惜红,拜见义父!”惊异之后是惊喜——惜红飘飘下拜,起身时已经泪湿两腮。

“......恭喜师父。”

“恭喜我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佟林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两人都瞬间满脸飞红。

“......对了,你的刀练得如何了?”一共只有四个人,如果其中两人尴尬地无言以对,那么这一屋子都会陷入沉默——为了打破这僵局,佟林只得岔开话题。

话音未落,佟林潇洒地随手一挥,两只筷子在众人面前疾射而出,分别命中两根立柱——立柱上的筷子一高一低一左一右,方向位置迥然相异,可竟然就偏偏各自钉住了一只飞蛾的翅膀。

“师父,你的毒......”

“你是说妇人心?那个无药可解的......这个,并不是我功力有多强,不过是听声辨位较之前更准确罢了——这些日子虽然痛苦难当,但五觉却比之前更为灵敏,也算收之东隅吧,”佟林苦笑着摇摇头,一番话让沈稷神色黯然,看着对方依旧不明所以,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想告诉你的就是,招式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意志和感觉,这不是朝夕之功——对了,操控鹣鲽的方法,你想到了么?”

“嗯,已经有头绪了,其实很简单——既然硬物会伤到刀身,那么换成不那么硬的就行了,比如......”一颗石子从沈稷的掌心脱手而出,直奔立柱上被佟林的筷子插着的飞蛾,不过他显然不止稍逊一筹,石子偏离了足有两寸。

沈稷很是失望,面露赧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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