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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笳催夜雨 第二十四章 红袖招(1 / 2)

红袖招的一双手不知摧残过多少性命,沾染过多少血腥。

霎时间让司徒靖只觉得凛凛杀气卷着腥风血雾扑面而来——他毕竟不是刀头舔血的江湖客,所以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拔腿就逃。

红袖招愣了,完全被对方的绝尘而去弄得不知所措——他逢敌对阵中不是没有遇到过一触即溃的对手,但是在交手之前就逃得这么干脆的,司徒靖却是第一个。

“有种你来追我啊~!”司徒靖一边狂奔一边回头高喊道。

“哦,在下忘了,公公本就是个没种的~失言失言!抱歉抱歉!!哈哈哈~!!!”他嘴上的伶牙俐齿全不似脚下的动如脱兔。

“竖子!看我将你碎尸万段!!”被揭破了最隐秘的伤痛,红袖招恼羞成怒杀意如狂,飞身疾走之际也如风驰电掣。

可不知为什么,却偏偏追不上眼前这个猴子一样闪转腾挪的人。

只因司徒靖的步伐看似凌乱,却乱中有序。

如果此时此地有一个稍懂奇门的人在旁观,那便会发现他的每一步都以自身为中宫踏出,通过不断变换朝向配合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于是飞檐走壁之间,四方万物皆成了他布下的迷阵。

是以寻常人看来毫无章法且冗余繁杂的步法之中,蕴含的是正是术数的精髓,像红袖招这样不明就里的人,又怎么可能追得上?

不懂归不懂,但红袖招却很快醒悟这是一门高深的轻功步法,于是像被激起了争胜之心似的,反而追得更加起劲。

二人如猫鼠竞逐一般在大街两侧蹿房跃脊而过,屋顶的瓦片被踩的叮当作响,一时间不知又惊醒了多少的春梦。

“大半夜的,你们要打就打,上什么房啊!”终于有人气不过破口大骂起来,继而是更加不堪的言语传来。

“哎~会不会是红袖招?”

“嗯~搞不好还真是,这飞檐走壁的!”

“哎~又追哪家的公子呢?!”

“哈哈哈~”

“你小点声!引过来来倒霉的是你,你忘了他最近喜欢上老爷们了?”

“呸呸呸~倒霉?爷先让你个小浪蹄子倒倒霉~”

“讨厌~啊~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联想到近日来的滑稽罪案,很快临街的灯火点点亮起——毕竟有热闹可看的时候,谁还顾得上睡觉。

一声声的嘲笑和不堪入耳的奚落,令任何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面具遮住了红袖招的怒不可遏,只是司徒靖却明明白白地感到背后渐渐凝重的压迫——那股压力犹如万千毒蛇蔓延缠绕而来,司徒靖觉得自己渐渐被紧紧地裹缚其中,跑得越快,这种感觉就越明显。

差距越拉越短,红袖招并没有变快,论轻功这已经是他的极限——所以只能是司徒靖变慢了,而且他已经开始气喘吁吁,脚下的步法也远不如片刻之前灵动。

司徒靖觉得不仅是双腿,简直全身被灌了铅一样,以至于每往前一寸都举步维艰。

“能逼我用上这招,你死得不冤!”最后半尺的距离触手可及,红袖招一跃而起,然后右手成刀直切司徒靖的后颈。

一阵剧痛袭来,红袖招眼中满是诧异之色地看着自己的胸膛——面前的司徒靖骤然消失,刹那间像鬼魅一样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而他心口却被一枚钢锥击中,钢锥之后是一根绕过他身躯的软索,另一头则牢牢地连接着司徒靖右手那个非金非银的怪异护腕。

“九宫飞星,遁甲神行,袖里乾坤,截脉摧心——罗公公,你死得也不冤吧?”司徒靖的嘴角画出一个得意至极的弧度,眼神中满是嘲讽和戏谑。

他当然早就察觉到红袖招外放真炁捆缚其身,这一招虽然笨,却很有效,所以他将计就计反客为主。

“......你我无冤无仇,这些天你处心积虑得逼我现身,是为了姓吕的?还是为了姓淳于的?”心脉受创,伤势之重似乎让他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有区别么?吕放要灭你的口,淳于要借你的命......无论谁都不会让你活下去——不如让我拿你的人头,换一份功名!”司徒靖所言非虚,即便是投靠淳于彦,对方在利用之后也绝不会留下罗恒的活口。

“把我交给淳于彦吧——你可以得到重赏,我也可以多活几天......”他似乎在和司徒靖讨价还价,为自己争取多一点活命的时间。

“大司马么......把你活着交给他?岂非是在告诉他我已经对你们之间的勾当一清二楚?他又岂会让我留一口气有机会给丞相报信?不过无所谓了——只要送你的尸体去,他那边我可以搪塞过去,吕放那边自然也少不了我的好处!”说完他右手一挥,袖里乾坤立时绕颈而上,这兵器本可以更加锋利,但司徒靖不是弑杀之人,对于血光自是能免则免。

但今天他自觉杀意难平,只因为对手是败花却不采花的红袖招。

“好算计!难怪你有如此实力却故意调开蹇衷!”一语惊人,既然红袖招一直都知道蹇衷隐伏在侧,那么他出手就绝不是因为一时的冲动!

果然,袖里乾坤软弱无力得坠了下去,红袖招像是完全没受伤一样凌空跃起足有三丈,本来空空如也的双手中赫然多了一对一尺长的双刃拳刺,冷森森夺人二目的细刃直奔司徒靖咽喉而来。

“屡教不改,可悲可叹......都告诉你了是袖里乾坤,怎么会只有一个呢?”钢锥携分金断石之力再袭红袖招的胸口,与刚才的伤处分毫不差。

这一次,红袖招一口血雾喷了司徒靖一头一脸。

红袖招毕竟是高手,重伤垂危之际却依旧冷静——趁司徒靖目不能视之际,他一对拳刃直插他肩井穴,猝不及防的司徒靖不及躲避,登时血如泉涌。

一个回合各有胜负,只不过红袖招的伤势似乎更重——因此他双腿连环踢中司徒靖胸口后,立即借力抽身而逃。

“姓罗的!今日你若能逃出生天,我从此以后跟你姓!”两次被重击心脉让红袖招那两脚绵软无力,根本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而司徒靖虽双肩受创,可是他对自己的袖里乾坤深信不疑——他笃定红袖招胸骨已碎,因为他只需一击便足以令儿臂粗细的树木应声而断。

于是红袖招跑得踉踉跄跄,司徒靖追得步履蹒跚。

两人虽然易地而处,可局势却和之前几乎一模一样——追击者无论如何都追不上前面那个看似并不快的逃遁者。

追逐之间他们渐渐远离了繁华的明溪坊,兔起鹘落之后已是身处城南的匠做场。

平京依颖水而建,河道自北向南纵贯全城,流出南城之后转东穿过绝峦岭,再汇入岚江——百多年前这条天然河道在一代水利名家卫浜主持设计下,加建了围绕平京兼具护城和供水之用的常安渠,并修筑了宫城以北用以观赏并蓄水备旱的玄武湖。

自此原本萧条的西南角因水渠之利成了各行业工场聚集的所在。

白天这里人声鼎沸百业兴旺,无论是染房、瓷窑或者酒坊都是名震一方的精工良作——但每到黄昏,待坊市鸣钲三百闭门之后,这里就是几乎连个人影也见不到的僻静之所。

红袖招仓皇之间一头钻进了裕盛染坊——几十丈的场地里挂着上千匹的绢帛绸缎以及各种布料,有的还是洁白的原色,有的已经染上了斑斓的色彩正待晾晒。

司徒靖也跟着一头撞进来,之后便发现对方踪迹全无,但四周飘飘荡荡的布帛让他没来由得感觉到危机四伏。

天色渐明,有了光一切黑暗都将无所遁形。

飘飘荡荡的布幕之后开始有人影闪过,司徒靖肩头的伤口已经凝血,双手也渐渐地恢复了几分力气——可是红袖招的内伤却不可能这么快恢复,虽然袖里乾坤没有凌厉的锋芒,但所造成的内伤却绝不会比任何兵器轻。

总之,时间拖得越久,对司徒靖而言就越有利。

更何况在这种环境里,他手中可远可近的袖里乾坤比红袖招只堪贴身的拳刺更有优势。

双方都在隐藏自己的行迹等待对方露出破绽,重重布幕之下杀机四伏,随风摆动的影子里每一处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一点寒芒从司徒靖的眼角一闪而过,间不容发之际手中的袖里乾坤已经激射而出,一左一右化作两道弧光直逼对手。

人影后退,司徒靖不待钢锥收回便以开山劈石之力再度挥出,一时间人如轮转势如飓风——袖里乾坤既有暗器之诡秘又兼具锤棍之刚猛,近身缠斗之时机巧百出,而一旦拉开距离又会如此时一般大开大阖。

狂风怒涛所过之处尽成狼藉,红袖招不得已之下只能腾空而起,可这一举动正中司徒靖下怀——就在他跃起的瞬间,司徒靖借疾步旋转之机暗暗收回左手的乾锥再携雷霆万钧之势脱手而出,直飞向他避无可避之处!

“嘭~”得一声闷响之后,一条人影跌落尘埃,接着司徒靖也跪地喘息起来——这一轮攻势不仅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撕裂了刚刚凝血的伤口,鲜血再次汩汩地涌出,顺着手臂流淌而下。

片刻之后,对方依旧毫无动静——谨慎的司徒靖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首先看到的,是对方脚上的一双官靴。

一双官靴平平无奇,但不知为何却让他心中生出一丝不安——罗恒本来就是宫中司礼监掌印,穿着官靴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司徒靖接下来看到的东西却让他如遭雷击,怔怔得呆立当场久久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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