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宝石小说>武侠修真>鞘中霜色> 第六十四回 恩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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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恩怨情仇(1 / 2)

一个时辰之后,两马三人便已到达茅舍跟前。为了避免寒香挨骂,三人早早下了马,让寒香先行回家,沈灵珊与任思两人则悄悄潜行到茅舍外面等候。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沈灵珊实在忍耐不住,跳起身飞跑进屋,颤声喊道:“大哥,你在哪里?”

寒香早已将沈灵珊等人到来的消息偷偷告诉了陈文祺,尽管如此,一听到沈灵珊的声音,陈文祺仍然非常激动,连忙应道:“贤弟,我在这里。”

沈灵珊扑到陈文祺的床边,见陈文祺伤痕累累,面色苍白,不禁潸然泪下,抽泣着对陈文祺说道:“大哥,你受苦了。”

陈文祺正要安慰她几句,忽见任思站在门外,忙打招呼道:“任师兄也来啦?请进屋吧。”

任思正要跨过门槛,突听一声呵斥:“何人如此大胆,深夜不请自来?”话音甫落,房中站了一个白发飘飘的婆婆。

“婆婆莫怪,这是在下的义弟杨山凌,那位是在下的师兄任思。”陈文祺连忙介绍。

“哼,明明是个女娃儿,怎的成了义弟?”不等陈文祺解释,接着说道:“柳慕风很不错哦,还收了两个徒弟?”

“不,任师兄是我师伯的徒弟。”陈文祺解释道。

白发婆婆对着任思细细打量了一遍,不信似地说道:“你师伯的徒弟?你师伯哪有他这等徒弟?”

“我师父有什么样的徒弟不劳您费心吧?”任思见她如此“轻视”自己,有些不快,但陈文祺在此养伤,他也不好发作,便讥讽了一句。

“是啊,倒是我瞎操哪门子心?你师父那德性,他收什么徒弟与我何干?”白发婆婆明里自责,暗里骂他师父人品不行。

任思哪里能够容忍“别人”辱骂师尊?当即以牙还牙:“一个无端指责别人的人,想必德性也好不了多少。”

陈文祺睡在床上听得清楚,他已隐约猜到白发婆婆的身份。此时见任思与白发婆婆对呛,正准备劝解,门外有人说话了。

“任……任大哥,别……”寒香的声音。今夜寒香与任思两人共乘一骑,虽然刻意保持着距离,但马儿在奔跑中一颠一簸,身子还是免不了碰撞摩擦,直把寒香躁得耳热心跳,以至下马之后,两人都不敢目光对接。任思进屋之后,寒香更是羞得不敢现身。眼看任思要与婆婆起了冲突,她才急忙出言制止。

“香儿,进来。”白发婆婆大喝一声。

“婆婆。”香儿预感不妙,羞怯怯地走进房中。

白发婆婆指着任思,问寒香道:“你叫他什么?任大哥?原来你们认识?”

“婆婆,我……”寒香欲辩无词。

“好呀,原来是你将他们带回来的?给我跪下!”白发婆婆喝道。

“我们是悄悄跟踪而来,不关寒香姑娘的事。”任思一见寒香受罚,急忙为她辩解。

“哦?你小子还知道她叫寒香?看起来你们早就勾……”白发婆婆业知太过难听,遂住口不说。

任思生怕白发婆婆说出难听的话让寒香受辱,急忙打断白发婆婆:“别为老不尊。若非看在你一把年纪和救过陈师弟性命的份上,我就……”

“你就怎么样?”白发婆婆撇下寒香,来到任思面前。

“我……”任思正要发作,寒香急忙走到他的身边,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任思见寒香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不禁心软,一时做声不得。

哪知这下弄巧成拙,白发婆婆见寒香暗示任思,顿时大怒,指着寒香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小妮子,这才出门半日,就与他……”

任思截口说道:“婆婆请自重,不然的话休怪在下欺负老者了。”

“你敢?”

“有何不敢?”

正在剑拔弩张之时,门外一声大喝:“师弟不得无礼。”

人影一闪,黎远跨进房中,在白发婆婆面前翻身跪倒,口中喝道:“师弟,还不跪下?”

“为何跪她?”任思兀自直立。

“大胆,你连为兄的话都不听么?”黎远怒道。

任思从未见过师兄对自己发脾气,心中虽然不服,双膝仍然一软,与黎远并排跪在白发婆婆的身前。

沈灵珊、寒香两女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倒是陈文祺心中了然,看来先前的猜测不错。

“黎远,你来干什么?”白发婆婆显然与黎远极熟,怒气小了不少,但还是有点咄咄逼人的样子。

黎远以头叩地,双目含泪,呜咽着说:“师娘,您老人家原来在这里?这些年来,您让我们师徒好找啊。”

师娘?任思、寒香和沈灵珊大吃一惊,特别是任思,脑子“轰”地一声,简直想打个地洞钻进去。

白发婆婆冷笑一声,幽怨地说道:“找我?他一走几个月,不是找伴……那小妮子去了吗?哪顾得上我?”

“师娘,您错怪师父了。当年……”黎远含泪向白发婆婆讲出事情的原委。

这事要从白发婆婆的爹爹说起:白发婆婆的爹爹姓竺名天魁,晚年自称“终南老叟”,在八十年前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竺天魁武学渊博,刀、剑、拳、掌等各种奇门异技无一不通,而且至深至精,样样皆可称之为绝技。虽然如此,竺天魁为人却是谦和重义,安贫乐道,从不恃武欺人。不惑之年时,夫人王氏替他生下一女,取名依云(白发婆婆)。老来得女,夫妇俩自然疼爱有加,依云周岁时,遂大摆筵席,遍请亲朋好友,共同把酒庆祝。酒宴之后,竺天魁将客人一一恭送至庄外,返回途中,偶见路旁放着一个小笸篮,篮中传来婴儿微弱的哭声。竺天魁可怜婴儿又冻又饿,便抱回家让夫人哺乳。夫妇二人看一回生女依云,再看一回弃婴,不免生出许多感叹:一样的小生命,却是如此迥然不同的命运,一个被父母百般呵护,一个被爹娘狠心遗弃。王氏夫人边喂奶边落泪,口中喃喃地说道:“孩子,多吃几口吧,吃得饱饱的,下一餐还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啊。”竺天魁在旁听得难受,对王氏夫人说道:“夫人,这孩子有没有下一餐还很难说啊。若不然夫人辛苦些,留着这苦命的孩子和依儿一起抚养?”王氏喜道:“我早有此意,只是怕夫君你不肯呢。”夫妇两人一拍即合,便给小女孩取名伴云,意为与生女相依相伴,一块长大。自此,竺天魁夫妇视伴云如己出,不,甚至比“己出”的依云更加溺爱。伴云生下便被遗弃,因挨冻受饿身体孱弱,竺天魁夫妇对她格外照顾,好吃好穿必定优先伴云,姐妹之间偶有争吵也总是护着伴云。久而久之依云便怀疑自己是否爹娘亲生,更与妹妹伴云生出嫌隙,但因有父母“罩着”,彼此总算相安无事。

看看年纪渐老,竺天魁不想一身的绝学失传,但也不欲两个女儿成天打打杀杀,便一口气寻了两个幼学少年收为弟子,这便是杨羡裕和柳慕风。忽忽十载过去,杨羡裕和柳慕风分别学成了“寒冰掌”、“傲竹穿云剑”和“烈焰掌”、“垂柳舞风剑”两门绝顶功夫。与此同时,竺依云和竺伴云姐妹也出落得如花似玉、清艳脱俗。四人青梅竹马,日久生情,竺天魁夫妇看在眼里、喜在心中。俩夫妇分别问明四人的心思后,便选了吉日,隆重地举办了师兄弟两人的“出师礼”与两对新人的“结婚礼”。

婚后的生活自然是夫妻恩爱、其乐融融。但没过几年,原本和睦融洽的家庭却无风起浪,甚至险些反目。原来,竺天魁夫妇离世后,作为“长婿”的杨羡裕主动扮演起“家长”的角色,不让师弟、师妹们为生活操心。特别是对小师妹(即小姨子),杨羡裕遵从师父临终时的教诲,念其身世凄苦和身体娇弱,更对她格外体贴照顾。竺依云虽然是个端庄贤淑、善良大方的女子,但自小生活在父母对“妹妹”偏爱的环境里,心里总有那么一点“委屈”。现在自己的夫君“当家”,依然“事是自己做,福是妹妹享”,不免因委屈而生怨,私下里夫妻之间经常发生一些口角。杨羡裕理解妻子的“委屈”,因此每当竺依云与他争吵时,他总是默默忍让,希望妻子籍此消解一些怨气。但杨羡裕越是不辩解,竺依云越以为夫君偏袒竺伴云,对自己不关心,然后又是变本加厉地指责。杨羡裕意识到,长此下去,必定是夫妻、家庭反目,无奈之中,他作了一个痛苦的决定:送师弟夫妻回江南。然而,送走了师弟和小师妹,杨羡裕不仅没有得到解脱,反而觉得无比愧疚,觉得自己没有尽到“长兄”的责任,对不起师弟、师妹,更对不起师父、师娘的在天之灵。于是,他经常借口外出会友,南下湖广去师弟家中嘘寒问暖,竭尽全力弥补自己的“失责”。结果一来二去,被竺依云察觉,夫妻之间再起喧忿。随着师弟柳慕风在江南逐渐打牢根基,同时觉得这些年的确对爱妻有愧,杨羡裕毅然决定从此以后再不远游,与妻子竺依云长相厮守,夫妻两人总算和好如初。当然自此师兄弟也相忘于江湖。

直到有一天,一直风平浪静的江湖,被一个人称“岭南老怪”的魔头搅得昏天黑地。“岭南老怪”的八个徒弟自称“岭南八雄”,自恃武功高强,在“岭南老怪”的默许下,从岭南一路向北,沿途约战各门各派,无论有仇无仇,战败者尽皆屠杀;不仅如此,对那些不会武功的平民良善,亦是兴之所至,恣意欺凌,见稍有姿色的妇人,无论老幼,尽皆蹂躏。一时间,江湖上人人自危,市井中户户心惊。

此时,杨羡裕师兄弟在江湖上并称“冰火两重天”,具有极高的声望,因此几个大门派不约而同联络到他们,请他们主持正义,共同剿灭武林败类。

杨羡裕深知此行十分凶险,便瞒着妻子悄悄地离家远行,并在临行前一再嘱咐弟子黎远,千万不可告诉师娘实情,以免她担惊受怕。

最初几日,得知夫君就在“本县会会朋友”(黎远告诉她),竺依云也就不以为意,及至一月有余,仍不见夫君返家,她才起了疑心。竺依云叫来黎远,喝令他说出实情,否则“家法”伺候。黎远不敢违背师命,咬紧牙关不说实话,宁可自己受皮肉之苦,也不能让师娘为师父担心。但黎远不惯说谎,回答师娘问话时破绽百出,更使竺依云坚信夫君去了江南。想到自己自小不被爹娘所喜,嫁为**也得不到怜爱(这些都是竺依云自己的想法),竺依云心灰意冷,在一个风雨如晦的清晨,孑然一身离开了生活三十多年的家园……

“就在师娘离开家不久,师父兴致冲冲地赶回了家,还未进门,便高声叫道:‘师妹,我回来了。我这次是去对付一个大魔头,怕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你不会生气吧’,叫了半天无人应答,始知家里已人去楼空。一连三日,师父他老人家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到了第四天,他将我叫到房中,对我说道:‘远儿,你也有二十了,武功也学得差不多,所缺的只是历练,为师想带你出去看看世界,从此我们师徒走南闯北、四海为家。’我知道师父的心思,想都不想,便打点行囊,跟着师父出了门……”说到此处,黎远已是泣不成声。

白发婆婆——竺依云——眼睛微微发红,眼角隐隐有晶莹的泪珠,至此才知丈夫对自己情比金坚,万分自责当年不该任性离家。心中懊悔无及,嘴上犹自强硬:“哼,我这一走,他岂不越发的自由了?从此江南江北任他来去,谁也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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