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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1 / 2)

顾明琴扶她起来,扶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好好地睡一觉,要报仇,总是有机会的,只要你努力的活下去。”

躺在床上,李凤妹紧闭双眼,含着泪,轻轻地点点头,但怎么也没有再睁开眼睛。

想着她是真的累了,顾明琴也不愿意多说,轻轻地叹了口气,从床边站起,反身走向门口。正欲开门,顾明琴停下脚步,摊开手心,看着那张令牌,咬着唇,犹豫了片刻,到了仍没有物归原主,便打开房门离开了。

待得听见关门声,躺在床上的李凤妹缓缓地睁开了含泪的眸子,握了握空荡荡的手心,紧咬双唇,似乎在控制住自己,不要哭出来。把头扭到一边,瞬间,泪水在枕巾上恣意蔓延,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不甘、矛盾、震惊,折磨着女孩的身心,让她痛苦的难以自拔。

把玩着慕容秋留下的那枚令牌,顾明琴疑窦丛生,这个玄机寺,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听名字,好像是一个寺庙,可那个慕容秋,显然不是和尚。那么,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明琴……”

“三叔?”顾明琴听见声音,抬头看见来人,有些吃惊,“这么晚了,三叔还没休息?”

顾家栋越过她,向前看了眼:“李姑娘怎么样,状态可好?”

“还可以,吃了药,吃了饭,恢复了精神。不过我还是让她睡下了,毕竟这些天来,她一个人躲在山洞里,没吃没喝的,耗损太大,且养着吧。”

“奇了怪了,那天在路上的时候,她一直是在我的身后,进了防空洞,却没有见人,她是什么时候跑开的?”顾家栋问着,凝目看着顾明琴,希望他给自己一个答案。不料,顾明琴却是一语不发。顾家栋虽然失望,但也只能摇头叹息,突然想起什么,“我听说,是在一个山洞里发现她的,你和那个慕容秋一起?”

“慕容秋觉得那地方不错,特意留我一起欣赏风景。”

“欣赏风景?”顾家栋皱起眉头,明明白白的不满。

三叔的不悦,顾明琴看在眼里,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三叔,我知道你不愿让我委曲求全,和东丽人交往,可如今,东丽人占领沪城,这是不争的事实,而我们就算是不服、不愿,那又怎么样,为了活下去,只能俯首称臣……”

“你什么意思,为了所谓的活着,难道连最起码的尊严也不要了么?”顾家栋板起脸来,呵斥顾明琴。

“我没有这个意思,可问题是,我们能干什么。当初方捕快他们几千人马,尚且抵挡不住,更何况我们一无所有,拿什么反抗,区区肉体吗,难道让沪城所有人都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吗?如果我们以死相搏,能来个同归于尽,说不定还是值得。可问题是,就算是拼尽全力,死的也是我们自己,敌人毫发无损。这样的拼命,意义何在?”

顾家栋答不上来,只是低下头,默默地叹气。

“所以,光靠我们自己,想要赶跑敌人、保住沪城,根本就不可能。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等?等什么,等朝廷派兵增援吗?这怎么可能,自从李丞相被害,朝廷上下腐败不堪,当今皇上不理朝政,官员们明争暗斗,这种情况下,那个朝廷,还有什么值得我们依靠的。”顾家栋说着,情绪不由地激动起来了。

“就算是朝廷见死不救,总会有人拼死反抗、收复失地的。”

“你的意思是说……”顾家栋半眯起眼睛,看着侄女,似乎有点警惕。

“我什么也没说。”顾明琴打断他的话,正色道,先声夺人,“我只是觉得,在这个国家,在这个华夏,心甘情愿做奴隶、对敌人卑躬屈膝的,还是少数的,大多数人都是奋起反抗。三叔,难道你还不知道,这段时间,已经有许多军队举起了反倭大旗。这说明什么?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一定有人带兵打入沪城,帮助我们收复失地。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朝廷上的正规军也好,各地军阀、农民起义也罢,我们都要支持。至于在这之后,华夏会不会易主,那就是以后的事了。而我们现在考虑的则是如何才能将敌军赶出华夏,仅此而已。”

顾明琴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顾家栋自然是无话可说,无可反驳。看着对面的女孩,长叹一口气,到底没把话说出来。双手叉腰,来回踱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突然停下,回头看着顾明琴:“我听说,你打算让医馆明天就开张?”

“这是司徒远的意思,如果我不答应,赵罗两位大夫,恐怕都保不住。”

说着,抬起头,正色看着顾家栋,希望叔叔可以理解。

一听到司徒远的意思,顾家栋皱起了眉头,在他看来,顾明琴太懦弱了,居然不懂得反抗。可后面的话一说出来,他就无话可说、无地自容了。他知道顾明琴的屈服,是为了保住更多的人。

“一切小心。”最后的最后,他叮嘱了一句。

“三叔放心。”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阵轰轰烈烈的鞭炮声过来,大街上再次恢复了一片死寂。烟雾散尽,顾明琴走出医馆,张望着乞丐遍野的街道上,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此时,除了叹息,还能做什么,门可罗雀,顾氏医馆已不复往日的辉煌,真不知道还有没有崛起的那一天。

顾明琴低下头去,拿起旁边的扫帚,开始整理着地上的炮纸。

“大小姐,让我来吧。”赵文明似乎不忍心她如此,主动走过去帮忙。

“没事,反正也没什么生意。”顾明琴头也不抬。

赵文明双手叉腰,张望着惨淡的大街,也是一阵唉声叹气:“沪城全乱了,真不知道这个顾氏医馆还能熬几天。”

“人吃五谷杂粮,总是要生病的,生了病,总是要找大夫的,只要我们医馆还是治病救人,就永远不会关门。”顾明琴一面将地上的炮灰扫入簸箕里,一面淡淡地说道,其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到她。

“永远不会关门?”罗艺沙冷哼一声,“过几天,陈氏医馆开了门,哪里还有我们的位置啊。”

“陈氏医馆?陈锦显?”顾明琴吃了一惊,猛然抬起头,“他要开医馆?什么地方?”

“就在那里。”赵文明拉着顾明琴走到门口,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顺着那个方向,顾明琴看了过去,果然,正对面,一个商铺正在叮叮当当的敲打着,看样子好像是在装修,一个巨大的牌匾随随便便被人扔在地上,已经残破不堪,但还是可以看得清楚上面的大字—毛记绸缎庄。“那不是毛老板的铺子吗,怎么变成陈氏医馆了?”顾明琴觉得奇怪,陈氏医馆当初可不在这个地方,“毛老板把铺子转租给陈锦显了?”

“租?”罗艺沙再次冷笑,“凭着陈锦显那汉贼的身份,还用得着租?那毛老板就是因为不愿意把自家铺子租给陈锦显,被那个什么胡老二暴打一顿,还关入大牢。”

“什么,毛老板入狱了?”听了这话,顾明琴震惊万分。

“大小姐,你看。”赵文明指着对面,“现如今,这条街上的店铺,不是陈家的,就是杜家的,有几个店铺虽然还是原来的招牌、原来的老板,可基本上都是愿意和他们合作、和东丽人合作的,凡是不愿意的,都让陈锦显和杜白文以各种罪名,将全家打入大牢。据说是都遭到了残酷刑罚。”

“其他街道呢,也是如此吗?”

“统统都是如此,现如今,全沪城所有的商铺、店面,要么姓陈,要么姓杜。如果真的可以保存下来,那个人也只怕是变成陈杜二人的走狗,狐假虎威。现如今,这个沪城,与其说是被敌军占领,还不如说是陈杜二人的天地。他们的那些个下属在城里为非作歹,见人就打,逼迫钱财,如果不给,就是一顿毒打,这样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还如何过得下去?”罗艺沙义愤填膺,拿起手里的医书,重重地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好像是在释放着内心的怒火。

顾明琴回头,看着只剩下唉声叹气的罗艺沙,心中五味掺杂,想要劝慰,却不知如何开口。转而却问赵文明:“赵大夫,你们是怎么落在了东丽人的手里?”

“还不是因为粮食的事情。”赵文明长叹一声,向着顾明琴解释道,“昨天晚上,他们连拿带抢,几乎是要走了各家各户所有的粮食,扬言说什么要重新分配,为此,还打死了好几个无辜的乡民。结果到了第二天,发放粮食,那些粮食居然发霉发臭,显然不是前一天晚上抢夺的粮食。我们就聚集起来,让他把我们的粮食还给我们,却没想到……”

“因为我们是带头人,所以那些猪狗不如的畜生们就把我们给抓了。”罗艺沙咬牙切齿,目光恨恨。

“我们还以为必死无疑,倒也不拍,我们如此,也算是死得其所;可谁想到……”说到关键处,赵文明戛然而止,看了眼对面的顾明琴,倒没把话说出来。

就算是如此,顾明琴也猜得出他的心思,就是因为自己的求情,才使得司徒远放过了他们。作为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的两个正人君子,赵罗二人自是不愿意仰仗他人鼻息,在入侵者手里苟且偷生。或许在他们眼里,被敌人杀死,也好过现在。对于自己,二人心里恐怕也是有所埋怨。只不过作为顾氏的当家人,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即使是有怒,也不好轻易发作。

“我们难道一辈子就这样,在别人手里像狗一样,苟延残喘吗?”罗艺沙激动地质问。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没有点名道姓,但锐利的目光却是注视着顾明琴,好似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顾明琴无法回答,事实上,她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一定可以等来救兵,只是心里残存着希望,总是好的。

“你给我住手,放开,这是我家……啊……”

凄厉的惨叫引得顾明琴身体一震,来不及理会赵文明,匆匆向外跑去。站在门口,就可以看见不远处残忍的一幕,只见胡老二带着七八个满脸横肉、身材高大的黝黑汉子,对着一个身材矮小、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一顿毒打,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只打的那男子趴在地上、动惮不得。胡老二似乎打累了,直起身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姓沈的,老子我看上你们家房子,那是你的福气。乖乖地搬家走人,别给脸不要脸。”

那男子似乎还有一口气,强撑着从地上坐起来,捂着胸口,看着那胡老二,愤愤地说:“这是我沈家的祖产,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卖。你要是想要,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想死是不是,那我胡二爷今天就成全你。”说罢,胡老二抬起脚来,正准备直接踏在对方的胸口之上,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疾呼—

“住手。”

胡老二回过头去,看着那款款而来的女孩,禁不住嘴角上扬,浮出一丝冷笑:“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明琴侄女。”

“胡老二,为什么要打人?”顾明琴毫不客气,开门见山。

一听这样的称呼,胡老二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怎么说话呢,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你的……”

“长辈吗?”顾明琴冷笑一声,并睨了他一眼,“你可别忘了,前两天在顾府,三叔可是亲口言明,休了胡氏。从今以后,你胡家和我顾府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你自然就不是我的所谓长辈,我也用不着尊重你。胡老二,为什么要打人?”重复着刚才的话,顾明琴抬高了声音。

“你……”这丫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令胡老二怒火中烧,颤抖着手指着她,说不出一句话,“臭丫头,三弟的死,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们顾家所有的人血债血偿。”

“你要报仇,那就先要问问司徒大人同不同意;在他眼里,我顾氏和你们胡家孰轻孰重……”

“你……”胡老二仍旧是愤愤然,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全身颤抖,只能拼命地克制自己,不向她动手。他非常清楚,如果顾明琴有个三长两短,那司徒远必然不会放过自己,“你给我等着。”终于,胡老二怒气冲冲的说出这样的话,挥了挥手,招呼着那些个打手离开了战场。

胡老二一走,顾明琴急忙俯下身,将地上的男子扶起:“沈老板,你没事吧?”

“汉贼。”对于顾明琴的相助,男子不但没有感恩,反而是狠狠地啐了她一口,并大骂一句,甩开她的手,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似乎是想远离顾明琴。

顾明琴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换来的居然是,居然是“汉贼”这两个字。

慢慢地抬起头,放眼望去,才发现街上那些流落街头的可怜之人都是面对着自己,脸上的表情,除了无助,还有愤然。顾明琴有理由相信,“汉贼”这个词,已经在他们心里骂了千遍万遍。为什么?难道就因为顾氏医馆的安然无恙,就因为自己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东丽人面前,跪下屈服?

难道自己所做这一切,都不是为了他们?

“大小姐,我们回去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明琴仰起头,望着赵文明怜悯般的眼神,心里五味陈杂。她慢慢地站起身,回过身,缓缓地往回走。当脚下无力、差点摔倒在地时,幸亏旁边的赵文明扶住了自己。不知怎的,顾明琴现在只觉得筋疲力尽、浑身无力,渴望着一个有力的依靠。

低垂着头,在赵文明的搀扶下,慢慢地往前走。至始至终,顾明琴不敢抬头,因为她害怕,害怕看见同胞们绝望的眼神,更怕他们眼里的愤怒和仇视。即使是这样,她却仍然没有躲过他人的攻击—

“汉贼。”

“罪魁祸首。”

“顾氏几代人的一世英名,都毁在你手里了。”

“果然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堪大用。”

一声声的辱骂非常清晰地传入耳膜,让顾明琴不知道如何回避。她想把眼睛闭上,把耳朵堵上,这样一来,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但她也知道,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难道说堵上耳朵、闭上眼睛,他人就会停止辱骂、理解万岁?就算是制止了他们的声音,恐怕也抵挡不住他们心中的悲愤。

医馆里—

顾明琴坐在门口,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看着偶有人经过的大街。过往的人虽然不多,但每每有人经过,顾明琴面对的都是那些人愤怒的目光,有些人还故意停下了脚步,朝着自己,狠狠地啐一口,好像是发泄着巨大的怒火。

“大小姐,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愤怒的斥责,闯入顾明琴的耳朵,慢慢地回头去看,罗艺沙已然来到自己面前,带着激动、愤怒、不甘的情绪望着自己。顾明琴闭了闭眼睛,似乎不愿面对这样的目光,但也明白,自己无法逃避。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不顾一切,真刀真枪的和他们拼命;能成功吗?”顾明琴淡淡地问,“如若死了,顾氏的家业说不定就真的要毁于一旦了。”

“就是真的如此,师父、师兄的在天之灵,想必也可以理解。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罗艺沙仍旧是义愤填膺,赌气般地说道。

顾明琴叹道:“是啊,国将不国,何以为家?如果祖父叔公还活着,说不定真的要毁家纾难,鱼死网破了。”说着,顾明琴抬起头,仰望天空,在心里默默地发问,叔公,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平静下来以后,顾明琴重新低下头,“其实顾氏能不能保全,我一点也不在乎。关键是叔公留下来的东西,如果让东丽人夺去……”

“大小姐,说了半天,师父当初留下来的到底是什么?”赵文明一听这话,顿时起了好奇心,立马追根溯源。

罗艺沙也跑过来凑热闹:“对啊,到底是何物,东丽人那般重视?”

面对着二人焦急的目光,顾明琴内心里矛盾万分。那东西到底是何物,自己到现在为止,也是不得而知。赵罗二人是可靠之人,如实相告,也没什么问题,怕只怕隔墙有耳。如若让路过之人听见,告诉了司徒远,顾氏一家人,甚至是全沪城的老百姓都将会有生命危险。

“明琴啊,快说啊,到底是什么?”见她半天不开口,赵文明早就急不可耐。

罗艺沙也附和着催促:“是啊,大小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难不成你连我们也信不过?”

“不不不,两位大夫,明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顾明琴也有点着急,眼下这个时候,必须团结一致,才有反抗的机会,只是现在……左右看看,她发现内室里空无一人,而且也不容易隔墙有耳,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正准备恳请两个人进去再说,还没开口,便和刚才一样,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传入耳朵。这一次,声音尖锐,对顾明琴来说,好像就在身边。

顾明琴来不及多想,急忙冲了出去。然而,眼前的一幕,让顾明琴看在眼里,又是震惊万分。

只见那司徒远一只脚踏在男子的胸口之上,嘴角轻扬,冷笑着,仿佛是非常得意。而被他踩在脚下的男子则是浑身哆嗦、口吐鲜血、脸色煞白,眼见着还有一口气。见此情景,顾明琴急忙喊道:“放开他。”说罢,就急忙冲了过去,就在他马上就要靠近男子之时,那司徒远突然一伸手,挡住了她—

“顾女医,别着急啊,很快就好。”司徒远悠悠地笑着,挪开了那只脚,却没有马上放在地上,而是轻轻地踢了男子一脚,扬扬眉毛,“赶快起来,给顾女医赔礼道歉。”

男子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侧目望向顾明琴,根本就说不出话。

“还不动?”司徒远显然不是一个耐心十足的人,见对方没有动静,便不由地板起脸来,再次抬起一只脚。

顾明琴急忙拦住了他:“司徒大人,不要啊,他已经奄奄一息。如果你再次攻击,此人必死无疑……”

“顾大小姐果然是医者仁心、慈悲为怀。但顾小姐可知道,鄙人为何要惩罚此人?”司徒远反问一句,却不等她回答,只是悠悠地说道,“鄙人刚才路过此地,亲耳听见此人辱骂顾大小姐,辱骂顾氏的列祖列宗。敢问,这样的人,顾女医还要救他性命?”说着,司徒远皱了皱眉头,好像是表示难以理解。

听到此话,顾明琴震惊万分,不由地回头,看向地上的男子。此人虽然面色痛苦,但望向自己的目光,却是愤怒异常。顾明琴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不由地扪心自问,一切的一切,值还是不值。耳边传来一声轻咳,侧目看去,司徒远摇着折扇,悠然自得。看到他这副表情,顾明琴顿时恍然。

“叔公曾经和我说过,凡是遇到伤者,不管是敌是友,必然是要出手相救,这才是一个医者的道德所在。叔公说得有理,明琴当然不敢怠慢。至于别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顾明琴说到这,微微一顿,侧目睨了一眼地上的男子,“嘴长在别人身上,他想说什么,明琴管不着。明琴唯一能做的就是,问心无愧。”

“那这个人……”

“请司徒大人高抬贵手。”顾明琴微微欠身,低眉垂首,恭敬无比。

司徒远打量着顾明琴,半眯着眼睛,试图发现隐藏在她身上的秘密,她最隐秘的心思。只是这个顾明琴太冷静了,看了她半天,也看不出她心之所想。突然之间,司徒远笑了:“既然顾女医如此真诚,那鄙人就给你一个面子。”说着,俯下身去,以最快的速度,在那个人的身上点了两下。

那人立马如同没事人一般,翻身坐起,从地上站起来,转身撒腿就跑,在这之前,还愤愤地啐向顾明琴:“狗汉贼,呸……”

“好大的胆子。”司徒远大骂一声,抬脚准备追过去,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死死地拉着她的衣服—

“司徒大人,手下留情啊。”因为急切,顾明琴脱口而出。

司徒远缓缓地回头看她:“难道顾女医不怕?”

“无愧于心,有什么可怕的。”见人已经逃开了,顾明琴也就慢慢地冷静了,面对着司徒远,也可以心平气和地回答问题,“关键是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干什么?”

“顾女医想干什么?”司徒远试探地问。

“明琴是顾家的当家人,也是沪城土生土长的乡民,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家乡免于战火、百姓安居乐业,家业可以继续下去、发扬光大。而这些,全部仰仗司徒大人的恩德。”顾明琴再次恭敬地欠了欠身。

好像是非常满意,司徒远微微颔首,却是话锋一转:“顾女医看得起鄙人,鄙人受宠若惊,自当尽己所能,维护沪城的安定团结。怕只怕我这个外来的和尚,降不住顽固不化之人。必要的时候,还请顾女医尽量配合……”

“明琴定然努力,只希望司徒大人可以约束手下遵纪守法,不滥杀无辜。唯有如此,这沪城子民,才会心甘情愿听从大人的教诲。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是这个道理。”顾明琴微微抬头,仰视着司徒远,眼神中颇有深意。

司徒远半天不说话,只是沉下脸来,与之对视。顾明琴也是不畏惧,迎上他的目光,不躲不闪。

四目相对一会,司徒远首先移开目光,轻轻地一挥手:“好了,不说这些了,鄙人心里有数。顾女医,鄙人曾经和你说过,想给顾女医找一个精通解毒之术的帮手,相互配合,早日打开那个宝箱。只可惜我的那位朋友前段时间不在沪城。今天早上,才妥善抵达。这不,人一来,我就立马把人带来了。”

说完,回头看向门口,拍了拍手:“进来吧。”

听到这话,顾明琴震惊不已,但隐隐约约地想起司徒远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并且慕容秋也提醒过自己,没想到是真的。若对方真的是司徒远的奸细,且不说顾氏的秘密能否保得住,就算是这顾氏医馆,以后的经营,恐怕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顾明琴身体一震,回身,便对上赵文明责备的目光,好像在质问,怎么回事?

顾明琴面露难色,不知如何解释,要怪就怪司徒远从天而降,打了个措手不及。就在她为难不已之时,忽然听见一声惊呼—

“老佟,怎么是你?”

“居然是你?”赵文明也是瞠目结舌,揉了揉眼睛,好似不敢相信。

“佟大夫?”看到此人,顾明琴更是诧异万分。她记得清楚,三年前,父亲去世,此人不辞而别,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以后音信全无、了无踪迹。当时顾明琴还以为此人是因为觉得顾氏没有了希望,所以才不告而别,想要自立门户。却不想,再次见面,竟然是这等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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