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吗?
“不可能!”杨元觉斩钉截铁,“所以,就算那位金仙大魔不是当时这件事的直接推手,他也是默许了当年沉桑界修士们的行事?”
净涪点点头。
安元和也皱起了眉头,“那他的目的......”
净涪看着面前的两位友人摇头,“我也不知。”
杨元觉、安元和两人低头想了一阵,忽然抬头,异口同声地看定净涪问道,“那么你先前见过的那位童子......”
净涪收回目光沉默,没有说话。
沉默便随即蔓延了整个灵舟。
他们三人对坐静默,许久之后,杨元觉重又转了目光去看沉桑界,“我需要回转展双界一趟,将此间情报送回。”
杨元觉说话的时候,灵舟之外,恰有一道被雾气团团遮掩过去的身影走过,轻快而愉悦地穿过沉桑界天地胎膜,入了沉桑界世界中。
杨元觉看得清楚,心下的迟疑又更少了几分。
净涪没阻拦,他想了想,问道,“你们展双界打算怎么办?”
沉桑界水浑成这样,谁知道其中的算计会不会被顺势波及到展双界那边去?为防万一,展双界也必须有所决断,不能坐以待毙。
杨元觉看了看净涪,忽然笑了开来,“先戒备着,也通知飞升在外的诸位祖师。”
就沉桑界里可能涉及到的金仙境界人物,杨元觉不以为仅凭他们展双界目前中等世界的实力,可以在未来可能掀起的风浪中自保。
不过他们展双界可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来从展双界走出去的修士们,可也有那么几个前辈能够跨出一步,踏足金仙境界。
金仙而已,他们不怯的。
杨元觉面上甚是镇定。
看见杨元觉面上表情,净涪轻笑开来,安元和也笑着说道,“你可真是跟着净涪学坏了啊......”
灵舟里凝重的氛围一扫而空。
杨元觉摆摆手,“什么叫学坏了?这本来就是最恰当的处理方法嘛。”
自己打不过,又不能不打,当然就得找家长了。谁家还没有几个厉害的长辈呢!
可杨元觉说完,看见净涪、安元和两人面上揶揄的表情,一时也撑不住笑了。
“如今这世道,若实力差距过大,适时而退才是最恰当的做法,莽撞硬抗,不过是将自己的命也给填了上去而已。”杨元觉说着,脸上笑意渐渐收了,竟添了几分意味深长,“你们说,是不是?”
净涪、安元和两人没有回答,甚至避开了杨元觉的目光。
杨元觉心下一顿,只觉心头笼罩了一股不祥预感。
他勉强撑住自己,先看向安元和。
他那目光彷如实质,安元和躲了一阵,到底不能一避再避,终于迎上了杨元觉的视线。
杨元觉抬手,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摸出一个套着层层封禁的木匣子。
杨元觉打开那木匣子,往安元和面前一递。
安元和都不需如何细看,就能认出那被木匣子封印着的黑沉沉丸子不是其他,正是逸散在沉桑界世界中的心魔意蕴凝聚体。
在沉桑界时候,他就注意到杨元觉在忙活着些什么了,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他顿了一顿,摇头道,“不够。”
杨元觉什么也没说,只是又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木匣子来摆到案桌上。
安元和嘴唇开阖,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杨元觉没想听,他低下头去,又一次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一个相同的木匣子来,堆放在第二个木匣子的左侧。
净涪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第三个木匣子之后,杨元觉仍没有停止,竟还从储物戒指里摸出第四个、第五个。直到安元和面前一共摆了八个相同的木匣子之后,杨元觉才终于停住了动作。
“够了吗?”他问。
安元和沉默了一瞬,点头道,“够了。”
就这些木匣子里封存着的心魔意蕴,足够他将自己当作宝剑打磨一次了。
杨元觉面无表情,慢慢转了目光去,望定另一侧的净涪。
安元和愧疚地瞟了净涪一眼,又木着脸,将面前案桌上的那八个木匣子一一收入自己的储物戒指里。
净涪倒是不像安元和,他直接就抬起目光,迎上了杨元觉的视线。
杨元觉见状,心下不觉欢喜,反倒更沉了沉。
“我先得回展双界一趟,你不会趁着我不在,说服了元和这家伙,自己返回沉桑界天地里去吧?”
虽然杨元觉不论语气还是表情,都像是在询问净涪,但他周身沉落下去的气机,却更像是在威胁。
净涪沉默,没有回答。
杨元觉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果真另有想法,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借着那清凉的空气安抚自己,耐心问道,“你真要在沉桑界天地里掺一脚?”
听见杨元觉的问题,又察觉到自另一边望来的视线,净涪终究没有沉默到底。
“不,只是想要做些什么而已。”
对方是金仙境界的大魔,修为上的绝对差距,由不得净涪多做些什么。而且人家显然在这方世界布局良久,已经开始收盘了,他一个小和尚,就算拿着迦叶尊者的卷轴,仓促之间,又能做得了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如此迅速地带着杨元觉、安元和两人退出沉桑界的。
他若不退,继续滞留沉桑界天地,或许可以仗着迦叶尊者的卷轴保得一命,但也未必能抵挡得了那位大魔的手段。
若真是被那位大魔魔染,乃至扭曲意志,转移道路,那也不比当场死了好多少。
更别说他身边还有两位好友。
他可以冒险,却不能连累到他们两人。
可是,退出沉桑界天地,并不意味着他们彻底袖手旁观,什么都做不了。
他转开了目光,却不是避让杨元觉,而是看向了那不远处的天地,仿佛穿过护持着沉桑界的天地胎膜,看见那方天地里生长着的万灵。
“不论当日内情如何,沉桑界到底是借了人家的左臂成长乃至晋升,从因果论,那位金仙大魔可以向这天地讨要报酬。”
杨元觉听着净涪的话,也慢慢熄了心头火气,答道,“你既知晓,当不会阻拦。”
没错,就因果而论,沉桑界天地毕竟亏欠了人家,人家作为债主找上门来讨债,谁都没有理由阻拦。
“但是,”净涪顿了顿,忽然笑开,“元觉啊......那天地间的凡俗百姓何其无辜。”
杨元觉、安元和两人听得,都发现了净涪此刻举手投足间逸散出来的肆意张扬。
他们倒也没有如何在意,只是又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也,无话可说。
沉桑界当年行事,因时日太过久远,已经难以窥探个中内情,可......
就如净涪所言,沉桑界天地里生活着的无数凡俗,何其无辜?
而且在这方修行盛世中,生如浮游的他们确实也可死如浮游,但又何必得遭受心魔意蕴扭转个人意志,乃至非出于本心地以子弑母,以父杀子?
他们不过凡人,不求长生,不求神通,只求三餐一宿,安稳平凡,竟也不行吗?
更何况,死不打紧,为什么偏连死了,也要是一种如此扭曲的方法?
弱是原罪,他们也已认了命,愿意安守本分,但为什么,就算是这样都不愿意放过他们?!
杨元觉、安元和两人转了目光回来,先看了净涪一眼,又自交换了一个视线。
作为至交,杨元觉、安元和两人是知晓净涪的往事的。
包括当年皇甫成是如何拜入天魔宗,也包括他好端端的怎么就从皇甫成变成了净涪。
正是因为他们晓得,所以他们才知道净涪到底有多讨厌那些从天而降的灾难。尤其是,当这些对本人来说几乎颠覆人生的灾难,不过是旁人心中兴起或是有所算计的时候,则更讨厌。
若不是当年的留影看中了净涪资质,强收他为徒,他可以如他早早想定的那样,拜入道门修行。哪怕他在道门里修行的过程、结果,不会比他在天魔宗修行好多少,那也是他自己的意愿,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不是被谁人篡改或是逼迫。
若不是无执童子发现了景浩界,看中了他的身份和肉身,他不必从头再来。虽然如今他的处境看着比皇甫成一步步行走好上太多,但......这样的‘意外’实在不能让净涪欢喜,反而更让他厌恶!
而现今沉桑界里的凡俗百姓,也让净涪想到了他自己。
当年,他也是那般弱小,只能看着‘意外’降临他的生命,将他的人生引向另一个方向。
所以他想要做些事。
不为那方天地,也不为那沉桑界里的修行者,只为那方天地中生活着的凡俗。
净涪定定看了那片天地胎膜一阵,垂落了眼睑。
待到他再度睁开眼来的时候,他眼底已是无波无澜的平静与漠然。
“我不会理会沉桑界天地意志,也不想去趟沉桑界的这趟浑水,但我想......给予那些凡俗一线希望。”
杨元觉、安元和听见,下意识地转眼去看。
这又是一个不同的净涪。
他们一瞬间就得出了结论,但这不妨碍他们想要问个原因。
“为什么?”
为什么?
净涪终于转了头过来,看了杨元觉、安元和两人一眼。
识海世界里,佛身笑了笑,开口道,‘当日我等受戒时候,就曾有言。愿承一人善,降服众生魔。’
心魔身闲闲瞥了他一眼,却也接话道,‘愿持一人恶,镇压万古邪。’
‘修持心魔法门的金仙大魔......’心魔身面色也很是郑重严肃,可即便如此,也未曾从他眼中找到一点避让。
对上那位金仙大魔,他很是弱小,所以他退了,他也只能退。可那又如何呢?他其实......也是能做些什么的啊!
此刻执掌净涪肉身的本尊虽然没有回答,但杨元觉、安元和两人却也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
他们再没有说什么,只顿了一顿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净涪本尊收回目光,“你们且放心,我不会轻易踏足沉桑界天地。”
杨元觉、安元和两人听净涪这个说法,虽然也很好奇净涪会怎么做,但却是实打实松了一口气。
净涪此刻还是保留着理智的,不会真的就直接冲入沉桑界天地里,跟所有人硬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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