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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陈其美中计被刺 陆建章缴械逃生(1 / 1)

却说倪嗣冲带兵至宁,意欲仗着兵力,迫胁各省代表,仍承认袁世凯为大总统。五月十九日,开第二次会议,倪昂然莅会,代表安徽,出席宣言道:"总统退位问题,关系全局安危,倘或骤然易位,恐怕财政军政两方面,必有危险情事发现出来,所以愚见仍推戴袁总统,请他留任为是。

次日复齐集会场,各代表多主和不主战,冯、倪也不便力辩。至提及总统问题,大众拟付国会表决,冯却游移两可,倪独不以为然。越日,再开第四次会议,仍无结果。徐州代表李庆璋,倡言南中虽然独立,并非自外中国,既为和平解决起见,不如令他派遣代表,同到此处议决,方期一劳永逸。这数语颇得多数赞成,遂由李主稿电达独立各省,静候复音。至散会后,他竟随着倪嗣冲扬长去了。不数日,即有张辫帅一篇通电,其文云:

据敝处代表回徐报告,此次江宁之会,业经各代表次第宣言,知各省军民长官,多数以拥护中央、保存元首为宗旨,是退位问题,已属无可讨论。仍是你一人自说。且由冯上将军主张,欲求和平,非先以武力为准备不可,所有应备军旅饷项,并经各代表预先分别担任,敌忾同仇,可钦可敬。乃鲁、湘、鄂、赣诸代表,多方辩难,展转波折,故甚其辞,显见受人播弄,暗中串合,故与南方诸省,同其声调,必非该本长官所授本意。况靳、汤、王、李诸将军,公忠国体,威信久孚,或军当困难,百折不回,或地处冲繁,一心为国,勋处屡接来电,莫不慷慨淋漓,令人起敬。而该代表竟敢擅违民意,妄逞词锋,实属害群之马,允宜鸣鼓而攻。虽现在电致南方各省,令派代表到宁与议,复电能否依从,尚难遽定,而我方内容,有不可不加整饬,以求一致。诚以退位问题,关系存亡,非特总统人才,难以胜任,即以外交军政财政而论,险象尤难罄述。如果国本轻摇,必沦胥俱尽。即使南方各省,果派代表到宁与议,亦当一意坚持,推诚相告,如不见听,即以兵戈。倘内容不饰,先馁其词,则国家之亡,有可立待。用此通电布告,愿我同胞,共相切磋。设有非此旨者,即以公敌视之可也。临电迫切,无暇择言。勋印。

张辫帅虽有此电,各省长官,仍然徘徊观望,不甚赞成。山东、两湖等省,且潜图独立,云、贵、两粤等,更不消说,简直是置诸不理罢了。惟当南京会议期间,却有一个革命党魁被刺上海,相传由袁皇帝贿嘱刺客,赴沪设法,用了若干心力,才得报功。究竟被刺的是何人?行刺的又是何人?待小子叙了出来,便有分晓。小子于前文中,曾说过沪上一带,多藏着民党踪迹,就中首领,要算陈其美。从前肇和兵舰的变动,与镇江、江阴的独立,都由他一人指使,不但袁政府视为仇敌,就是南京上将军冯国璋,也加意防备,随时侦探密查。陈其美却不肯罢休,仍拟伺隙进行,只因资财支绌,未免为难。凑巧党人李海秋,介绍两个阔客,一个叫作许谷兰,一个叫作宿振芳,统说是煤矿公司的经理。这煤矿公司,牌号鸿丰,曾在法租界赁屋数幢,暂作机关,形式上很是阔绰。两人与陈见面后,约谈了好几个时辰,真个彼此倾心,非常亲暱。嗣后常相过从,联成知己。陈有时与他晤谈,免不得短叹长吁,两人问他心事,他遂和盘托出,一一告知。两人顺口道:"我等虽是商人,却也怀着公义,可惜所有私蓄,都做了公司的股本了。现在未知公司的股单,可否向别人抵押?如有此主顾,那就好换作现银,帮助民军起义呢。

过了数日,陈已与日商洋行议定押款,即至鸿丰煤矿公司,与许、宿两人面洽。两人并不食言,约于次日送交股单,亲至陈寓签字。陈以午后为期,两人允诺,随邀陈入平康里,作狎邪游。由许、宿两人,作了东道主,他即坐了首席,开怀畅饮,猜拳行令,赌酒听歌,直饮到月上三更,方才回寓。这是送往阎家的饯行酒。翌日起床,差不多是午牌时候,盥洗既毕,便吃午餐,餐后在寓中守候,专待许、宿到来。

袁世凯闻陈已刺死,除了一个大患,自然欣慰,不意陕西来一急电,乃是将军陆建章,及镇守使陈树藩联衔,略说是:

秦人反对帝制甚烈,数月以来,讨袁讨逆各军,蜂起云涌,树藩因欲缩短中原战祸,减少陕西破坏区域,业于九日以陕西护国军名义,宣言独立,一面请求建章改称都督,与中央脱离关系。建章念总统廿载相知之雅,则断不敢赞同,念陕西八百万生命所关,则又不忍反对。现拟各行其是,由树藩以都督兼民政长名义,担负全省治安,建章即当遄返都门,束身待罪,以明心迹。

老袁瞧到此处,把电稿抛置案上,恨恨道:"树藩谋逆,建章逃生,都是一班负恩忘义的人物,还要把这等电文,敷衍搪塞,真正令人气极了。"你自己思想,能不负恩忘义否?嗣是忧愤交迫,渐渐的生起病来。小子且把陕西独立,交代清楚,再叙那袁皇帝的病症。原来陕西将军陆建章,本是袁皇帝的心腹,他受命到陕,残暴凶横,常借清乡为名,骚扰里闾,见有烟土,非但没收,还要重罚,自己却私运鲁、豫,贩售得值,统饱私囊。陕人素来嗜烟,探知情弊,无不怨恨。四月初旬,郃阳、韩城间,忽有刀客百余名,呼聚攻城,未克而去。既而党人王义山、曹士英、郭坚、杨介、焦子静等,据有朝邑、宜川、白水、富平、同官、宜君、洛川等处,招集土豪,部勒军法,举李岐山为司令,竖起讨袁旗来,陕西大震。陆建章闻报,亟饬陕北镇守使陈树藩往讨。树藩本陕人,辛亥举义,他与张钫独立关中,响应鄂师。民国成立,受任陕南镇守使,驻扎汉中。至滇、黔事起,陆建章恐他生变,调任陕北,另派贾耀汉代任陕南。树藩已逆知陆意,移驻榆林,已是怏怏不悦,此次奉了陆檄,出兵三原,部下多系刀客,遂进说树藩,劝他反正。树藩因即允许,乃自称陕西护国军总司令,倒戈南向,进攻西安。

陆建章又派兵两营,命子承武统带,迎击树藩,甫到富平,树藩前队,已见到来,两下交锋,约互击了一小时,陕军纷纷败退。树藩驱兵大进,追击至十余里,方收兵回营。承武收集败兵,暂就中途安歇一宵,另遣干员夤夜回省,乞请援军。那知时至夜半,营外枪声四起,吓得全营股栗,大众逃命要紧,还管甚么陆公子。陆承武从睡梦中惊醒,慌忙起来,见营中已似山倒,你也逃,我也窜,他也只好拚命出来,走了他娘。偏偏事不凑巧,才出营门,正碰着树藩部下的胡营长,一声喝住,那承武的双脚,好似钉住模样,眼见得束手受擒,被胡营长麾下的营弁活捉了去,捉住一个豚犬,没甚希罕。当下牵回大营。陈树藩尚顾念友谊,好意款待,只陆建章闻着消息,惊惶的了不得,老牛舐犊。急遣得力军官,往陈处乞和,但教家人父子,生命财产,保全无碍,情愿把将军位置,让与树藩,且将所有军械,一概缴出。陈树藩总算照允,便于五月十五日,带着陆承武,竟入西安。陆建章出署相迎,一眼瞧去,承武依然无恙,树藩却格外威风,前后左右,统有卫军护着,比自己出辕巡阅,还要烜赫三分。看官!你想此时的陆建章,已是余威扫地,不得不装着笑脸,欢迎树藩。曾否自知惶愧?树藩乐得客气,下马直前仍向陆建章行了军礼。建章慌忙答让,彼此握手入署,承武亦随了进去。两下坐定,树藩将兵变情形,略述一遍,并言:"胡营长冒犯公子,非常抱歉。"陆建章也婉词答谢。树藩复道:"现在军心已反对中央,将军不如俯顺舆情,改任都督,与南方护国军联同一气,维持治安,树藩等仍可受教。

陆建章收拾行装,共得辎重百余辆,即于五月二十日挈领全眷,退出西安。陈树藩派兵护送,才出东门,不意陈军中有一弁目瞧着若干辎重,未免垂涎起来,当下自语同侪道:"这等辎重,都是本省的民脂民膏,今被陆将军捆载了去,他好安享后福,我陕民真苦不胜言哩。

悖入非无悖出时,临歧知侮已嫌迟。

小惩大诫由来说,到底贪官不可为。

欲知陆建章如何启行,且至下回续叙。

陈其美之被刺沪上也,全属袁政府之辣手,与宋渔父、林颂亭诸人,惨遭狙击,万众含悲,同可痛惜者也。陆建章为袁氏爪牙,加虐秦民,得赃累累,至树藩独立,彼为保全身家计,乃愿缴械辞官,若辈之目的,唯一金钱而已,金钱到手,余不足恤,或谓其为袁效忠,尚非确论。至于退出西安,辎重被劫,妻妾子女,亦受侮辱,眼前报应如此其速,奈何世之见利忘义者,尚沉迷而不之悟乎?揭而出之,为军阀戒,办著书人之苦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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