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推不开，林紫菀转过身，正对上昭华长公主戏谑的目光，她这副样子，倒是与当初天真中带些任性的样子回来了几分。
“本宫想留一个人，无论是谁也走不了。”
看着她陡然间变得有些尖利的表情，林紫菀有些无力，乖乖地走到她对面坐下。
昭华眯着眼睛看了她好几眼，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像，真是太像了……”
“本宫这五年来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这张脸，想着这么一个人怎么就凭空就消失了？”
“说到底，本宫只是不甘心罢了……当初的我年轻貌美，又是陛下唯一的妹妹，什么名利权势不能给他？何至于他自己一个人在那个小小的不上不下的位置上拼搏？他怎么就不懂，只要娶了本宫，他便什么都有了……”
林紫菀知道她说的是谁，只不敢吭声半句，心里越发地发虚。
长长的护甲在她脸上细细地描摹，昭华脸上带着无限的留恋和掩盖不住的爱慕，她似乎是沉浸在回忆里头不愿自拔。
“可他当初多么耀眼啊，本宫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么会讨人欢心的人，连泗滨那样目下无尘都甘愿跟在他身后……他也是够义气，做事也荒唐，为了身边的人连命都不要了……所以，所以哪怕知道她不是个男人，本宫……我居然也放不下……”
她似乎是觉得有些羞愧，忙换了称谓，但眼里的光却遮掩不住她说这些话时的好心情。
林紫菀使劲压下心里涌上来的惊愕，当初的自己虽然知道昭华的心思，但也仅仅是觉得少女怀春错付了人，认清了之后过一段时日便好了，日后想起来可能还会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更别说后来还阴差阳错间暴露了身份，女子怎么会爱慕女子？
林紫菀着实被昭华眼里的深情狠狠震撼。
泪水一滴滴无声掉落，昭华却没顾得上，她好像是要把这些年压抑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
“这样的人怎么会谋反？呵，不过也同我没有多少关系。我只知道我那一向冷硬如刀的兄长不会有任何动摇，那么多人跪在地上求他，他的儿子，他的妹妹，还有最重视的大臣之子，没有人敢离开，都在拽着这最后一丝丝的希望，可是直到最后，也没有人能打开那扇门。”
“多可怜啊，活着的这些人真是可怜。”
昭华感叹了一句，视线落在林紫菀复杂的脸上，道：“你知道本宫痛不欲生地前去替收尸时发现尸体并不是那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林紫菀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盯着昭华。
“呵呵呵。”昭华似乎被她取悦了，“对，就是你现在的表情。既震惊又狂喜，又担忧又迷茫。”
“本宫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只得匆匆找个地方将尸体葬了，一边担惊受怕怕被人发现，一边看着她生前自诩最亲近的那些人连上前一步确认都不敢，本宫心里快意极了，因为只有本宫知道这个消息，只要本宫找到她，她永远都是本宫的，任何人都别和本宫抢！”
她神情几近疯魔，让林紫菀怔愣的同时心里又十分复杂。
“也许，她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她今日进宫的目地原本就是想弄清楚昭华究竟是不是当初那个“救”自己的人，毕竟当初接触自己“尸体”的人是她，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寥寥无几，其中一个便有昭华，再说皇族势力隐晦，单单就林紫菀当年过去的宅子便有两处，所以多那一个半山腰的住所并不奇怪，只不过是守卫更加森严一点，也更加……不像是提供给女子居住的场所。那地方有一片小小的演武场，好像从半山腰绵延下来的地方还有一个蹴鞠场所，房间一切布置简单，所有女子应有的生活物品也是后来慢慢搬过来的。
她不得不有此怀疑。
只是令她惊讶的是昭华甚至不知道这起偷梁换柱人命关天的戏码，她就仅仅去收了个尸，便把这秘密压在心底五年光景。
她也没有想到竟然能成了昭华的执念。
“竟然不是罪犯，那……究竟是谁能有此能力瞒过众人？”
她言辞闪烁，却又极力地掩饰内心的急切。
当时事情闹得极大，不说不明所以围观的百姓，就是太子都到现场去亲自监斩，那些她见过面的得罪过的或者不经意帮过忙的同僚们都抱着一些不清不楚的缘由来看她，似乎是不明白像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山顶地下来回奔跑，都在好奇这一次她是否又能不能再一次逆天改命。
是啊，见过她的人那么多，究竟在这短短时间内能找出怎样的与她身形相似的死囚犯，而且，就算是身高体量差不多，但脸呢，那些人可都是看过她这张脸的，就算在牢狱之中受尽折磨，憔悴消瘦，可太子既然能够费尽心思定她的罪，难道在最后关头却如此疏忽？
昭华态度十分随便：“哈？可能是她身边的那些人吧？泗滨？卫郦？顾怜怜……哦，他那时已经死了。谁知道呢？她身边那些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不过本宫看着也不像，卫郦那个人还真是伤心到了极致啊，看起来也不像是假的。”
林紫菀脸色发白，所有的事情在抓住一丁点转机之后又陷入另外一个扑朔迷离的境地，就像是探一条条无穷无尽的深山隧道，达到了一个点，前面又是黑黝黝的山路。
“在哪里？”
“什么？”
林紫菀深吸了一口气，“那具在午门被处以斩刑的尸体，长公主您是如何处置的？”
“还能怎么处置。”昭华似乎有些不耐烦，“都说了随便找一个地方葬了，看在他替那个人赴死的份上，顶着“林青”这个名字，每年受尽那么多人的供奉，够了。”
“长公主殿下，妾身身体有些不舒服，妾身先告退了。”
林紫菀神情恍惚地出了昭华殿，昭华看着她的背影在呢喃着什么，林紫菀没有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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