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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烽火 第二卷 乱起河东(06-10)(1 / 2)

2024年2月12日

第六回舌战

永宁寺僧人抢先开言道:“人的意念的力量是无穷大的,只是我们并不知晓罢了。为什么普通人的意念不能令铁棒弯曲,就是因为普通人的心中有太多的杂念,阻碍了你的意念的作用。只有当你纯净了你的心智,让意念之力完全作用到某一物上,这样才能发挥意念最大的功效。这就是为什么要清心寡欲的道理。”

这个永宁寺僧人一脸坚毅之相,说话时声音沉稳,一看即知是久经战阵之人。

那边厢,天师观道士听得他言,立即反唇相讥:“一派胡言!试问,如果清心寡欲的目的是为了令某一物发生改变,难道这样的想法本身就不算杂念吗?难道有这样想法的人,其心智就纯正无碍了吗?在我看来,所谓清心寡欲,其真实的目的在于回归人本原的状态。远古之时的人们,没有如今日一般的大千世界,他们的生活与野兽无异。但那时的人,其寿远较今人更长,其智远较今人更甚,究其原因,正是他们不受纷扰俗世的拖累,不受过眼云烟的障惑。故此,当今之人,也才应当回归本原,清心寡欲。”

永宁寺僧人却不慌不忙,只是继续沉声斥道:“如果我说的是‘一派胡言’,那你说的就应该是‘狗屁’吧。你说纯正心智是心有杂念,那如你这般有目的、有意识地去割除对大千世界的追求,就不是邪恶法门吗?如你这般一味的蛮干,不但得不到益寿延年,还恐怕为这物欲所累。上古之人之所以没有物欲,是因为他们没机会有。当今之人有机会、有条件而不去做,强行地割断物欲、矫正意念,不但无法得到预期,恐怕还会令心智紊乱,以致走火入魔。”

天师观道士被他这一抢白,脸急得通红,“照你这般说,那我们也休谈什么清心寡欲了。这个大千世界是不能改变的真实存在。依你的说法,那我们就只有去迎合它,纵情声色犬马,过潇洒的生活。”

永宁寺僧人见他已然乱了阵脚,便哈哈大笑起来,“难道你们天师观不是这样的吗?”

天师观道士被他一笑,顿时气急败坏:“男女正常房事,与纵欲无关!”

永宁寺僧人却继续嘲讽道:“哦,你的意思,行房也是寡欲啰?”他一说完,永宁寺一干众僧也都笑起来。待众人笑毕,永宁寺僧人则补充道:“事实证明,合气之术这所谓的修炼法门,实际上都是给他们纵欲的借口。试问,禽兽难道没有欲望吗?所以学禽兽的做法也间接地学了它纵欲的本性。人与禽兽最大的不同正在于人有意念,人的意念能改变一切。真正的修行方法,就应该以强化意念为最高准则,这也是人区别与禽兽的地方。”

他一说完,围观群众纷纷叫好喝彩。天师观道士见败局已定,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檀羽,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任由他在此胡说八道。”

檀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一直在沉默之中。适才那两人唇枪舌剑,他也插不上嘴。虽然他小时在南朝也是辩坛高手,可是五年来静心苦读,荒疏了这项本事,一时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有与那永宁寺僧人一战之力。

从刚才的几个回合可以判断,永宁寺僧人的实力当远在天师观道士之上。他能将对手的破绽看得十分清楚,一击即中要害,这样的实力,自己当如何应付呢?

檀羽一面思索着,此时听得人问,他只能勉强先说了句:“法师刚才的意思,什么都要服从于意念,那强化了意念之后呢?”永宁寺僧人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先是一怔,然后说道:“强化了意念,自然就可以遨游于天地之间,逍遥于物外。”檀羽又问道:“逍遥于物外之后呢?”

此言一出,永宁寺僧人立刻看出了他的用意。他是想借比武当中无招胜有招的缠斗法来应付,可惜其手法还很生涩,显然缺乏舌战的经验,于是呵呵笑道:“今天的题目是‘清心寡欲’这四个字。这位公子若是想知道‘逍遥物外’是什么含义,那简单,明日便到定襄县来,拜我们住持为师。住持佛法精深,这位公子又天资聪颖,想必不用多日,便可出师了。”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对付不出招的办法,上上之策便是即时脱出战局,迫使其出招。永宁寺僧人显然是深谙此道,檀羽一接招便败下阵来,自是因经验不济,并非此人对手。

檀羽心中当然明白自己当前的实力。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兰英、兰儿还有一帮兄弟都在为自己担心,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在未来的旅途中继续精进自己的辩才。日后若再遇舌战之事,绝不能再出现今天这样窘迫的局面。

可是,即便现在实力不济,他也要使出全力一搏。不自觉地,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勇气来,今日就算败了,也要败出尊严,绝不能让这帮僧人轻易得逞!

他主意一定,便重新清清嗓子,向那永宁寺僧人摆一摆手,说道:“法师之言,谬之远矣!我想问的是,如若逍遥物外了,人将立于何地?若不解此问题,在下实在觉得清心寡欲过于虚妄,毫无价值。”

他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有点死缠烂打的味道。这“有无”之争绝非一日之题,岂是这几句话就能讲得清楚。檀羽此时竟抛出这样的论题,着实是困境之下的无奈之举。

然而,那永宁寺的僧人适才还表情得意,听得檀羽一字一句道来,脸上笑意顿失,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约有半盏茶工夫,场中竟是鸦雀无声。直到王慧龙的声音打破沉静:“两位道兄若不回答,这场便是这位公子胜了?”一道一僧都懊恼地摇摇头,回到了自己队中。

檀羽身后,郑羲、陶贞宝等,见那一道一僧认输,立时便欢呼起来。陶贞宝更是撮口为笛,吹起口哨来,仿佛将刚才遭遇的不公都找了回来。

兰儿更是高兴坏了,跑过来拉住檀羽的手不住地赞叹:“懦夫公子原来这么厉害,比我家公子厉害多了。”檀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被他一拉,只感一股温热传至手心,连忙缩回手来,红着脸道:“没有啦,是这位法师让着我呢。”

兰儿见他似不领情,愠道:“你本来就厉害嘛,干吗这么谦虚?”

檀羽解释道:“真的不是谦虚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我的舌战经验不足,没有想过要赢这一场。可也不知怎么的,那位法师却突然就不答话了。总之,我今天赢在他没出全力,也许是他嫌我年纪轻,不屑与我一辩吧。”

兰儿听得他言,不禁大奇,一双巧目便不住地在那僧道之间逡巡。

正说着话,王慧龙又道:“下面是第三场比试。不知病患何在?”

许穆之回道:“三位病患已安排在城中客店内,已差人去抬了,大家稍候片刻。”

诸人一边等着,一边聊起天来,也当是看了两场比试之后的中场休息。

綦毋道:“这第二场比试真有趣,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郑羲介绍道:“这‘舌战’古已有之,你没听过‘诸葛武侯舌战群儒’嘛?只不过那是流行于南朝晋人之间的,直到最近才传到北朝来。舌战与比武还有异曲同工之妙。舌战也有门派之分,也讲个招式技巧。有人一上来就单刀直入,正面强攻,有人则喜欢迂回前进,以柔克刚。武术分内功、外功,舌战也分形上、形下。你是学的儒家的根基,还是道家的法门,舌战起来迥然相异。旁观者看起来,辩者一会儿面红耳赤,一会儿大笑连连,自然是有趣得紧啊。”

兰英笑道:“舌战真有趣。羽弟,我也要和你一起练习舌战。”

檀羽答道:“英姊自有天赋,未来一定远超于我。”

第七回学样

不多时,便有永宁寺的僧人抬了三名病患到场中。杨烈与王慧龙、觉贤一起去看了一下病患,确认三人症状一致,然后回到主位。王慧龙道:“请派第三人出场比试。”

兰儿正要走过去,郑羲忽道:“不行就直接认输噢。”兰儿回过头来调皮一笑,“放心,我已经想出了一个必胜的法子。”说罢便走到了场中间。

三方各自一人出场,分别站到了三个病患身前。

王慧龙正要宣布开始,兰儿忽道:“等一下,我有话说。”王慧龙道:“有话请讲。”

兰儿指着永宁寺僧人说道:“病患是他们找的,万一他们已经提前让人诊断过了怎么办?”

“这……”

“所以我们三个人应该交换病患来治疗才对。”

王慧龙点点头,“有道理,那就请三位交换一下吧。”

下面綦毋悄声问檀羽:“兰儿傻啊,连我都想得到,这三个病患病症一样,如果永宁寺提前看过了,那换人治疗有什么用呢?”檀羽摇头道:“你这阿文,兰儿可比你聪明多了,或许他已经想出什么妙计了呢,别着急。”綦毋想想也是,便即住口。

那三名病患都是中年人,被放到了地上平躺着,远远地看去,三人都是面红如枣,大汗涟涟,下腹微有肿胀,也不知都生了什么病。

这时,天师观道士在自己面前的病患身边走了几圈,口中像是念了几句咒语,然后便跪下来,在那病患的全身拍打起来。

后面的围观民众见状,便有人小声说道:“这位道长号称张神手,不管什么病,只要经他这巴掌一拍,立刻就好了。上次我就是患了一种怪病,全身疼痛难当,被这张神手这么拍了几下,登时神清气爽,病也全好了,你说神不神?”

他们正议论着,那边永宁寺僧人却从怀中掏出两个大的手套戴上,将双手在病患身体周围凌空划动,五指就像抓东西似的,把“病邪”从病患身上“抓”出来,再重重地扔到地上,如此反复施为。

后面人众中便有人介绍道:“这个法师的一双手也是厉害无比。他号称五指擒魔,只要他这五根指头一伸,再顽固的病魔也会被他抓将起来,扔到地底深处的。不知道这两位哪位更厉害些。咦,那小子要做什么?”

众人回头去看,原来兰儿竟将自己的绑腿取下来,用一块大布绑到了手上,也学起了那五指擒魔的模样,在病患身周有模有样地来回比划着。他身形较小,那病患体形偏胖,他只能跳来跳去地比划,动作十分有趣,引得周遭围观之人无不捧腹。

檀羽一边笑他一边说道:“兰儿真是有趣,原来他说的必胜法就是学人家的模样啊。”兰英小声道:“可万一人家的确有什么巫术,他这一下子也学不会啊?”檀羽道:“巫医分家已有几百年了,我觉得应该不是巫术。恐怕是有什么障眼法没让人看到,也不知兰儿能不能发现。”

他们正说着,那边张神手身前的病患被拍打之下,本就通红的脸颊竟变作了乌紫色,病患似是忍不住痛苦,开始呻吟起来。不多时,竟由呻吟变作了大叫。那张神手见状,却不停手,反而拍得更加用劲,似乎要加大功力一般。病患大叫了一会儿,嘴唇也开始变黑,突然一声惨嚎之后,晕了过去。张神手被吓住了,停住手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旁边的五指擒魔与兰儿却是另一番景象。五指擒魔凌空“抓”了半天的病魔,病患却似乎没什么变化。

兰儿却不同,他一面学着五指擒魔的动作,一面观察病患的变化,只见那病患脸上的红霞慢慢地褪去,肿胀的小腹也有消退。兰儿脸上笑意立先,越发地卖力去“抓”那身上的“病魔”。

又过了些许时候,兰儿身前的病患慢慢地睁开了眼,身上的痛楚似乎轻了许多,也有了精神,缓缓地开口说道:“多谢神医施救之恩。我感觉轻松多了。”

兰儿听他说话,高兴地转过身去,向王慧龙道:“怎么样,我赢了?”王慧龙站起来看了看他医治的病患,“不错,这位公子的医术果然高人一等,就这么比划几下,就把一个病入膏肓的患者救活过来,厉害厉害。依老夫看,这第三回合的确是几位公子胜了,不知太守和觉贤法师意下如何?”

那杨烈和觉贤似还想说什么,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却也无可奈何。

兰儿见状,欢呼一声,跑到檀羽面前,颇为得意地道:“懦夫公子,怎么样,我厉害不?”

檀羽笑道:“厉害,亏你想出这样的必胜法,你是怎么想到的啊?”

兰儿笑道:“是你教我的呀。”

“我教你的?”

“是啊,刚才你和那个永宁寺僧人舌战时,不就一直在重复他的话吗?我想既然你这样都可以赢,那我也就照着那五指擒魔的动作学呗。”

檀羽愕道:“你这话到底是夸我,还是贬我呢。”

兰儿“格格”笑道:“当然是夸你啦,你虽然胆小,可比我家公子聪明多了。”

旁边的郑羲见他二人一问一答,甚是默契,便打趣陶贞宝:“陶公子这个书僮怎么好像和我小弟还要更亲近些嘛,嘿嘿,陶公子干脆把这书僮让给我小弟算了。”陶贞宝脸一红,尴尬地道:“兰儿天性如此,兄别介意。”

兰英忽道:“奇怪!为什么兰儿反而治好了,那五指擒魔却未能建功?”众人回头一看,那五指擒魔果然还在那里“施法”,却不见病患有什么好转,不禁都好奇起来。兰儿摇摇头:“呃,难道我的运道比较好?”他说着看了看自已的双手。

“胡闹,真是胡闹!”从人群中传来一人怒骂之声,只见前日那个田老丈带着一个医师模样的人走进场中。

田老丈对王慧龙道:“王显医师来了!”王慧龙连忙起身相迎。

谁知王显并不看他,只是蹲下去看第一名病患。他手在那病患腕上一搭,随即长叹一声:“唉,造孽啊!”

兰儿也跑到那病患面前,仔细端详了一阵,方问道:“医师,他怎么了?”王显起身看了他一眼:“你看不出来?”兰儿有些莫名:“我哪里看得出来啊?”

王显又叹了口气:“为了一时意气,拿医术当比试的工具,视病患的生命为儿戏,你这草菅人命的畜生!”

兰儿闻言大惊:“他死了?”

王显“哼”了一声:“救不活了。”

兰儿又看了一眼那病患,一急之下,竟流下泪来,转身便冲出了人群。

第八回名医

陶贞宝见兰儿跑掉,连忙去追。这边众人听说病患救不活了,也是惊慌不已。病患的家属听到王显的话,便即跑过来哭跪在地,向王显求情请他医治。

王显不停地摇头:“阳火在中,久不能出,本已命在旦夕。如若及时投以发散之药,令肌肤通畅,汗流如注,或尚可治。谁知适才却被全身拍打,激荡其体内阳热在经脉中四处乱撞,如今诸脉俱损,已无可治之法了。”

病患家属哭天抢地地跑到张神手面前,喊道:“你这个骗子!”谁知那张神手道:“我的医术是信则灵。你们这些人不相信我们天师道,如何能治得好?”

这时许穆之冲上前来,喝道:“你这道人此言太过了吧?据我所知,就在这太原境内,就有你们天师观的许多信徒,先正身患怪病,你们治不好,才请那王医师来。我这话没说错吧?”

张神手被他一抢白,脸色尴尬,一时语塞。

许穆之一脸怒气无处发泄的样子,见张神手没话说,继续斥道:“既然治不好病,那就赶紧把牌子拆了,从此归隐山林,休要在这土地上诓骗信众!”

张神手无奈,只能回头去看陆修静。陆修静脸色铁青,却哪肯轻易认输,只得道:“不错,本观今天输了比试,无话可说。然而胜者是那位公子,也不关你许穆之的事。既然没输给你们,你也休要在此撒泼,请回吧!”

许穆之没想到他会突然下狠话,然而已方虽然多胜了一场,毕竟不是最后赢家,此地又是太原,也不能直接用强。他只好“哼”了一声,“那就告辞了!陆道长,咱们后会有期。”说罢转身就走。

刚走没多远,病患家属忽然跑过去拉住他的后襟道:“那我家的怎么办?”

许穆之手一抖,命几个手下道:“赶紧抬回去,别在这儿丢脸了!”便有几个僧人去抬了三个病患匆匆离开。

那许穆之见人离开,方转头看向檀羽。那眼神,充满了戾气,分明是已将檀羽当成破坏他大计的仇人。若非此地是太原,他就恐怕要当场发作了。

可檀羽却并不以为意,只是微微一笑,对许穆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许穆之见状,便从他满是横肉的脸上拉扯出一丝不悦,意思是:“小子,咱们走着瞧。”方才转身离去。

等一群人走后,那边王慧龙慌忙走上来对王显道:“王医师远道而来,十分辛苦,我已和杨太守说了,就在他的衙中准备酒宴,专为医师接风洗尘。”

王显道:“山野村夫,就不麻烦了。我自找间客栈住下,明日看诊完就回。”

王慧龙道:“那怎么行?医师是贵客,岂能住客栈。来人,替医师拿包袱。”便有几个乡民过来拿了王显背后的包袱和诊疗箱。王显无奈,只好应允。

檀羽身后,兰英见王显要走,忙叫檀羽:“羽弟,这位王医师医术精湛,我们也去求他一副方子吧?”

檀羽此次来河东的目的之一,正是求医医治他的咳喘病。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兰英却一直为他念着这事。此时,檀羽听到提醒,便跑过去在王显身后一揖,恭敬地道:“小人檀羽,想请王医师为小人看诊,请医师留步啊。”

那王显闻言,立时停下步来,回头端详檀羽一阵,问道:“你是本乡人吗?我观你面色发黄,似是不足之症?”

檀羽拱手道:“小人赵郡人氏,因幼时肺脉曾受内伤,以致咳喘难愈。”

王显点点头,伸手请檀羽坐下,两人就这样席地坐在了当场。王显三指伸出,在檀羽腕上一搭,就在这地上看起诊来。

他闭目号了一阵脉,方睁开眼来,道:“观公子脉象,浮而数,乃是体内虚阳无主之故。像是曾被某种阴阳不调的内劲打中,没有拔除干净,以致其在体内游走。”

身后兰英听他说得如此确切,喜不自胜,连声道:“先生真是神医啊!羽弟当初是被陇西帮弟子击中,险些丧命。”

王显捻了捻胡须,道:“既是虚阳在内,无所依附,必以发散之法医之。我写一个方子,你们拿去,每日早晚服下,夜里裹着被子睡,出几身汗病就好了。”说罢从自己药箱中拿出纸笔来,就在地上写下一个方子:

麻黄五分;半夏一钱;荆芥一钱;紫苏二钱;

石膏三钱;薄荷八分;滑石四分;桑白皮三钱。

写完便交给檀羽。

檀羽收下方子,连声称谢,又对郑羲道:“六兄,诊金你可要多给上一些。”

他们这一路上,一切盘缠花费,全着落在郑羲身上。这厮家中豪富,自然不吝惜这些许钱资,便从身边摸出一串铜钱付给王显。王显也不推辞,将钱收入怀中。

这一番动作,旁边的王慧龙已有些等不及了。待王显弄完,他忙过来催促。王显无奈,只得向檀羽告辞,随王慧龙去了。

檀羽等人求得良方、真可谓不虚此行,这才欢天喜地回到客栈。刚一到时,才发现陶、兰主仆亦在此处。

檀羽见兰儿已止了哭泣,过去柔声问道:“好些了吗?”兰儿轻轻地点点头。

檀羽笑道:“比试时出了意外,谁也没有料到。不曾想你一个男子汉竟流下泪来,让人颇感诧异啊。”

兰英在旁捏了捏他的手,小声道:“羽弟,你怎的比阿文还木啊?现在还说兰儿是男子。兰儿模样这么清秀,分明是个女子啊。”

檀羽又仔细端详兰儿,这才恍然大悟道:“噢!我道兰儿的手怎么这般柔软、神态这般忸怩,一会哭一会笑的,原来是女儿身啊!”

兰儿被他说得一阵娇羞,急道:“谁忸怩了?”说罢又逃出了门去。

綦毋见兰儿离开,则在一边着急:“你这说话太过了吧?”郑羲见他模样,哈哈大笑起来:“那你还不赶紧追出去安慰一下?”綦毋被他一笑,真的追了出去。

兰英则在檀羽耳边提醒:“羽弟真是的。兰儿才不过十六岁的小女,你这么大声地说她的手柔软,难怪她会害羞呢。”

檀羽连拍脑袋:“哎呀,我可真是蠢笨。也不知怎么的,和这兰儿好像刚一见面就很1似的,所以逗笑也没个分寸。”

兰英道:“是啊,她唤你做‘懦夫公子’,你又这样说她,好像羽弟你还没和谁这般默契的呢,说不定你们真有不一般的渊源。”

旁边郑羲却在一旁不住地啧啧称赞:“这兰儿可真是个美人胚子啊。”

檀羽想了想兰儿的模样,若除去男子衣衫,还真是一个绝代的丽人。可他看郑羲似有言外之意,便问:“六兄你们是不是都看出来了?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郑羲笑道:“那当然,你六兄我走遍江湖,这男扮女装之人见得多了,岂会认不出来?”

檀羽撇一撇嘴,又转头问陶贞宝:“兰儿怎么会女扮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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