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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乡(外传)蓝家-上(1 / 2)

作者:朗卿2022年9月7日字数:211031蓝英的老子叫蓝玉虎,老子的老子是山东赫赫威名的绿林响马,唤作「「蓝毛虎」」,真名已不可考,据说抗战时还有这么号人物,杀了很多鬼子和二狗子,为了要他的脑袋,鬼子开出了十套大宅子的价钱,买过的「「蓝毛虎」」的脑袋都成串了,可到了连通缉「「蓝毛虎」」的鬼子们都不剩几个,缺胳膊少腿地回了他奶奶的东洋老家,临上船时,才听到「「蓝毛虎」」病死下葬的消息,「「蓝毛虎」」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妇,孙女,孙女婿,甚至还有重外孙子们,或从东北来,或远远地从美国回来,都聚到一块,风风光光地把「「蓝毛虎」」葬在沂蒙的群山里。

蓝英还有个傻了吧唧的虎妹妹,唤作蓝燕,蓝英娘是蓝玉虎抢回来的。

蓝英的娘是沂县张家的闺女,闺名单字叫做巧儿,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最俊的大姑娘,十五岁那年背着张家爹娘,和蓝玉虎轱辘着进了累着草垛子的场,天当被,地当床,云当毯,沂蒙山绵延起伏,见证着两具年轻肉体的彼此依偎索取,巧儿见了红,便不是囫囵个的大姑娘,蓝玉虎赤精着身子对沂蒙山起誓,今生今世不与巧儿分开,万水千山,百折不回。

「得,你知道心疼人就行,哪那么多哄女孩子的话」巧儿扯过凌乱的衣服盖在身上,玉手不住地揩着下身隐隐流出的浅红。

「巧儿,俺……」蓝玉虎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巧儿姑娘堵住了嘴:「你娶俺不?俺的身子给了你,俺不后悔,以后他们把俺打死,骂死,唾沫星子淹死,骑木驴,浸猪笼,俺认了,你就说一句,你娶不娶俺?」「死了都娶」「别说那话,你死了俺守活寡?」巧儿搂住蓝玉虎,就像搂住一捆燃烧着的柴草,纵使与其燃为灰烬,便再也没有后悔的路要走。

「死了都要埋一块儿呢」「你说的!」……蓝玉虎的娘有人说是叫「蓝毛虎」抢来的大闺女,有的说是「蓝毛虎」买来的姑娘,有的说是「蓝毛虎」从前的大当家的闺女,蓝玉虎的娘生下蓝玉虎就死了,蓝玉虎瞅见过「蓝毛虎」和别的女人日逼,却始终没见「蓝毛虎」领回来自己的后妈。

「蓝毛虎」知道村子里的人不待见自己这个土匪,便把土屋盖得离村子很远,「蓝毛虎」不算是个极恶之人,至少不算是地道的土匪,他不奸yin女人,不杀孩子,不抢穷人,不索三急财,为人也很仗义,因此在绿林道里算得上好汉。

「蓝毛虎」以前入过伙,后来绺子让官府剿了,官府的太爷看中「蓝毛虎」的本事,便没把他杀了,暗地里有哪个官绅和他不对付,「蓝毛虎」就替太爷把他做了。

「蓝毛虎」倒不在意杀人,尤其是一丘之貉狗咬狗,杀谁不是杀?那太爷也不是啥好东西,收了钱不办事,是官家里最黑最混蛋的一个,杀的也都是一样的人物,因此「蓝毛虎」手下不留情。

况且那些官家府里藏着不知道多少宝贝,自己收个九一分,既讨了官老爷开心,自己也能捞一笔,本就是见血的买卖,杀贪济贫,也算梁山好汉了。

「蓝毛虎」知道太爷退下来那天自己就得永远闭嘴,「蓝毛虎」已经和山里的绺子搭上线,一旦太爷退了,自己就伙同绿林好汉摸进太爷府,把那些赃金贪银都「借」走,自然,几颗人头落地是免不了了。

「俺要娶张巧」蓝玉虎回了家,对着「蓝毛虎」撂下句话。

「入身了?」「蓝毛虎」正搁后院耪地,头也不回地问到。

「破了」蓝玉虎拾起墙角的锄头,顺着「蓝毛虎」没开的地刨去。

「蓝毛虎」一脚踹倒儿子,厉声呵斥到:「老张家过得困难,你作死欺负人家闺女!」「俺稀罕她」蓝玉虎站起身,一声不响地又耪起地来。

「小兔崽子」「蓝毛虎」面无表情地嘟囔一句,也耪起地来。

日头落了西,蓝玉虎回屋做得了饭,爷俩搁院里支起桌子,守着地吃开了。

「俺要娶张巧」蓝玉虎悠悠说到。

「你是土匪崽子」「蓝毛虎」瞅着儿子,露出嘴里尖利的虎牙:「咋?要给爹生个土匪孙子?」「俺不能是土匪」「你最好不是」「蓝毛虎」招呼蓝玉虎进偏屋,掏出炕眼里一方土旧的破木盒子,一打开,浮头全是白花花的现大洋,底下的银钱叫红纸包着,整整齐齐地码了一箱底。

「要跟爹分家了?」「蓝毛虎」盯着儿子,眼里闪过一丝从前绝不可能在他眼里充盈的温情与不舍。

「你要老了,俺还回来住呢」「去你妈,和土匪混一起,早晚吃黑枣」「蓝毛虎」打了儿子一脑瓢。

「听爹的,带巧儿走」蓝毛虎顿了顿,嘴唇几番嚅动,半晌才说到:「以后,别再当土匪了」

「蓝毛虎」想摸摸儿子的脑袋,手到半空,还是停住了。

「蓝毛虎」拿出两捆红纸包着的现大洋,嘱咐蓝玉虎揣在暗处,那堆白花花的现大洋是「蓝毛虎」以备不时之需,上下打点的钱,说起来,其实也是「蓝毛虎」财富的九牛一毛,「蓝毛虎」没告诉过蓝玉虎,就这样带着儿子掩人耳目地过着清贫的日子,不过没法子,一天是土匪,一辈子是土匪,「蓝毛虎」不希望儿子有一天堕落成-强-.奸女人,喝大酒抽大烟,杀人如麻的活土匪,他能离开自己才是最好的打算。

「要是你有一天回来,到后山拦腰断了的大榕树下挖三尺深,见到箱子再挖三尺,那箱子,千万莫去开箱……树前还有个噼成两半的大石头,就在咱家后山,别走远,爹没能耐,只能给你留这么些了」凶猛的老虎也有舐犊之情,只是没想到,唯一一个亲人竟然就这样离开了,不过也好,走了就走了,果真挨了刀枪,「蓝毛虎」舍不得看儿子为自己流泪,自己一生再怎么说是行侠仗义,杀富济贫,其实到底还是个穷凶极恶的土匪,曝尸饲兽,也还算有点用。

蓝玉虎把一捆大洋包缝在包袱皮上,又将剩下的那捆大洋掰开两截,一大半找了块布,用针牢牢地缝在贴身的小衣上,一小半又分作两截,一半揣在包袱里,一半揣在兜里支用。

蓝玉虎衣物里的秘密叫他揣了一辈子,连同他的身世和父亲一起,永远地揣在了心里没人能看见的角落里。

「蓝毛虎」喝了一夜的酒,醉醺醺地倒在炕上,蓝玉虎出了家门,一步三回头地希望爹能出来送送,可直到走得见不着屋,那个高大壮实的身影,到底也没出现在逐渐缩小的视线里。

「蓝毛虎」见儿子走远,默默打点行囊,打点毕,拿起火把燃油,轰地把小屋烧成了灰烬,从那天起,直到蓝玉虎从女婿那听闻「蓝毛虎」的死讯,不做土匪的儿子,再也没见过不得不当土匪的老子。

巧儿一直不知道蓝玉虎是土匪的儿子,等知道了,外孙子都娶媳妇了。

2蓝玉虎进城买了几匹布,几担粮食,又照着巧儿的身量买了几件漂亮衣裳,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可待他牵着高头大马出了城奔村里走,老远就见巧儿家办起了白事,张家妈妈带着巧儿穿着孝,跪在一副薄皮棺材前哭得凄惨。

蓝玉虎这才知道,太爷家大儿子看上了巧儿,太爷大公子有花柳,人也风流残暴,张家不愿把女儿扔进火坑,太爷就派人打了张家爹一顿,张家爹没几天就死了,太爷放出话,要是张家不嫁女儿,就要把全村的男丁抓去当兵服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全村人都盯着张家,两天之后把巧儿嫁出去,万事就太平了。

蓝玉虎拗不过一村子的人,只能回家找爹,可家早就烧没了,蓝玉虎只能乜呆呆地坐在废墟里发愣。

眼下家也没了,爱人也要被抢走,蓝玉虎走投无路,恶火攻心,便起了杀人的念头。

蓝玉虎不知道是自己天性就想杀人,还是一股义愤,热血崩地充上脑门,把眼睛灌的血红。

蓝玉虎猛然想起蓝家后院还有一个地窖,地窖入口盖着木板埋在土里,只有「蓝毛虎」和蓝玉虎两人知道,家烧了,地窖却还是好的,蓝玉虎下了地窖,一把装在鲨鱼皮鞘里,寒光欺人的短钢刀,一柄黑漆漆的镜面匣子德国造,果然还放在那方桌子上,一堆子弹也上着油,新亮地摆在一边的盒子里。

「蓝毛虎」少年时凭借刀法扬名立万,壮年带着儿子闯荡时也教过蓝玉虎怎么使刀使枪,老子不希望儿子当土匪,却到底把自己吃饭的家伙留给了儿子。

蓝玉虎摸起枪,里头满满地压着亮澄澄的子弹,枪很新,蓝玉虎进后山,啪啪打了两枪,两只飞鸟应声而落。

蓝玉虎把刀别在腰里,枪藏在身侧,也是照「蓝毛虎」绿林的法门藏匿,除非搜身,外人根本看不出来,蓝玉虎从小耳濡目染,不是土匪,却要赛过绝大部分土匪,虎父无犬子,蓝玉虎也该呲出獠牙了。

那年,蓝玉虎整十五岁,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巧儿便要被扶上花轿,强娶入太爷家当儿媳妇。

巧儿穿着庄户家姑娘这辈子都穿不上的红绣婚服,一双略显憨厚的大脚上套着大号的绣花鞋,一动不动地踩在轿子的红底子里,巧儿披着盖头,眼里却止不住流泪,想起自己被逼死的爹,还有这辈子都见不到的情人,还有火坑般的末来日子,或许有那么一天,自己会长满杨梅大疮,被太爷家的人用草席随便一卷,找个乱坟岗子就丢了,传出去还会说自己不干净,没人会为自己

着想。

巧儿哭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大大的眼睛藏在盖头后面,红肿红肿的,凄凄切切之间,巧儿觉得抬着花轿的人有点不对头,里头有个人咋那么像蓝玉虎呢?可一转眼,那人就不见了踪影。

蓝玉虎为了不被认出来还特意往脸上粘了个痦子,太爷家的婚礼极尽奢华,摆上桌的都是百姓不敢想的山珍海味,满座宾朋,也尽是乡贤豪绅,一个个脑满肠肥的,肮脏的心里装的全是鸦片和女人。

悄悄绕过锦绣华彩的前大院,蓝玉虎摸进马棚,跳进了蓬松柔软的干草垛里,马棚后面就是后门,前面绕过一个院就是新人的婚房,进可攻退可守,眼下连马夫都去喝喜酒了,马棚里也只有几匹高大的,毛色泛着油光的畜牲,这里不会有人来,也方便隐匿。

蓝玉虎脱掉喜庆的红色,露出里头黑篮色的夜行衣,又把黑巾系在脸上,露出闪着寒光的凶恶眼睛。

就算是再没规矩的大户人家,也会把婚礼挑在黄昏举行,眼下时大宴宾客的时候,蓝玉虎只要等着就行。

两个下人抬着一捆草席,草席里露出一双乌黑的脚,腐臭得招了苍蝇。

「老爷也是,非挑大喜的日子送这疯婆娘上路」

「不过是老爷的Ji巴套子罢了」

「老爷风流快活,倒让俺们干脏活,俺日他奶奶的,都Ji巴臭了」

「妈的,这都第几个了,数不过来了都,cao……」

下人出了后门,并没看见蓝玉虎。

近了黄昏,蓝玉虎擦了擦镜面匣子,确认绝不出错,便要悄摸潜到婚房里,临走时不知怎的就看见一边拴着的一老一小两匹马,老马黑漆漆的,小马黑里泛着点红。

老马瘦骨嶙峋的,看样子是匹病马,不过病的其实不算重,多跑跑多饮饮,能缓过来,只是年岁大了,据来往后门为数不多的伙计讲,这匹马是要拉到汤锅宰了的,那匹小马也一样,品相虽还可以,却不能和马厩里其它健壮高大的马相提并论,也要和他老子一块儿挨刀。

小马咴咴地叫着,彷佛知道死期将至,老马不做声,流着眼泪默默给小马舔着毛,爷们俩好几天都没吃料,反正要拉到汤锅宰了,也没有喂料的必要了。

这两匹马咋这么像自己和自己爹呢?蓝玉虎打算抢了巧儿就把料烧了,至于这几匹畜牲蓝玉虎没想那么多,本打算一并烧了得了,可看见一老一小两匹马,蓝玉虎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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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是举手之劳,蓝玉虎割开马绳打开马厩,开开后门。

「驾!」

蓝玉虎对着老马小马pi股上各一鞭子,爷俩便撒开蹄子跑了。

婚礼上正放着鞭炮,谁也没注意马厩里的事,蓝三叔想了想,索性把马全放跑了,留一匹最俊最壮的拴着——有了它,自己和爱人就能全身而退了。

办完了事,蓝玉虎拔刀出鞘,转身摸进了洞房,藏匿到了柜子里。

巧儿叩完高堂,心里已经绝望了,麻木了,夫妻对拜,也是让媒婆按着拜了,太爷大公子的暗病弄得他一身裤裆臭,把巧儿熏得死的心都有。

喜乐吹打,巧儿饶饶的pi股不住地被大公子肮脏的手亵玩着,进了洞房让大公子扒了巧儿鲜红的裤衩,那刚开垦不久还嫩的出水的小嫩穴,看得浸yin花柳的大公子心里直痒痒。

大公子脱了裤子,Ji巴边上都长起疮,血煳煳的恶心,巧儿以后也会变成这样,想起蓝玉虎干净阳刚的东西,至少,自己还当过女人,舒坦过,不错了。

大公子刚待入港,门外便有群狐朋狗友闹起洞房来。

「哥儿!你把新娘肚兜裤衩啥的扔出来俺瞧瞧!」

「哥儿,若是入港见了红,你可别害怕!」

「俺日你奶奶,俺要入咧」

门外的众人齐声喊着见红,喧闹嘈杂的红色,一步步把巧儿逼到比绝望还深一些的深渊里。

完了,自己当女人的一辈子算是毁了。

巧儿捂住眼睛,下体却迟迟没传来痛感,全身上下倒是热乎乎湿漉漉的,难不成这个瘟男人泄了,不该呀,那水儿能有这么大量?再睁开眼睛,大公子冒着血的腔子吓得巧儿嗷嗷大叫起来,门外众人以为新娘子见了红下面疼,一起起哄起来,红红的炕上红红的新娘,身上是红红的血,血淋淋的人头在地上轱辘着,诡异而恐怖。

腔子倒地,蓝玉虎的身影高高的,恶鬼索命似的吓人,却让巧儿看见了希望。

「巧儿,巧儿!是我!」

蓝玉虎擦干净刀,抱住巧儿悄声说到。

「玉虎?」

巧儿头一刻还沉浸在红色的绝望里,血染的地狱里滚了一遭,此刻却被爱人紧紧搂在怀里,大落大起,弄得巧儿差点疯了。

「是我,我来接你了」

蓝玉虎向下揩了一把,摸到那片毛绒绒的蓬草地,脸刷地红了。

「巧儿,俺杀人了,你跟俺走不?你要是把俺绑了见官,你给俺守寡……」

「别说了,俺跟定你了,这辈子上刀山下火海,俺认了」

「那你跟俺走」

蓝玉虎借着屋外的微光看见几个人影,不由分说,镜面匣子哒

哒哒几声响,几个闹洞房看热闹的就真见红了。

蓝玉虎拉着巧儿到马棚里藏好,转身奔前院去,赶过来的家丁叫杀红眼的蓝玉虎一枪一枪的全打死了,太爷家防备的家丁不带枪,大多还喝得烂醉,蓝玉虎没费多少力气就杀到前院,对着太爷就是两枪,几乎是后枪子儿迭着前枪眼儿地打在脑门上,当场就把太爷打死了。

诛杀了太爷,蓝玉虎飞奔进马棚,拉起巧儿上了马,蓝玉虎早就噘翻草垛,此刻便提起油灯往地上一摔,燃起的大火亘在后门,阻断了追来人的道路,骏马漆黑,四蹄生风,转眼间便带着两人消失在漆黑的夜里……蓝玉虎带着张巧儿找到张家妈妈时,可怜的母亲早就扯根绳子吊死在破屋的房梁上了,巧儿抿着嘴,眼里含着泪,薄土埋亲,一把火也把自己家烧了,蓝玉虎知道官道上肯定全是通缉两人的官兵,便和张巧儿藏在自家地窖里,地窖是个隐蔽去处,暗里还有地道通到后山,通着风,本就是藏人的去处,两人本打算在此处藏个一年半载再做打算,可没两个月,绿林大盗「蓝毛虎」再出江湖,带着股绺子把横遭变数的官府太爷家抢了个干净,阖家上上下下还喘气儿的几乎都下去陪太爷和大公子去了。

据婚宴那天幸存的宾客讲,杀了太爷的汉子穿着夜行衣,一手钢刀一手枪,分明就是「蓝毛虎」,他杀夫抢妻,纵火焚府,两个月后又带着绺子把太爷家搬空了——其实白道上一开始就没人知道「蓝毛虎」还有后人,那些罪状,不过就是在「蓝毛虎」本就值千刀万剐的案底上再加了两笔罢了,「蓝毛虎」本人却不在乎,不过当他得知有个和自己一样装束,一般兵器的汉子抢走了新娘时,「蓝毛虎」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阵黯然神伤。

这小子,倒底还是要当了土匪吗?蓝玉虎要当什么尚不明确,倒是巧儿和蓝玉虎住在地窖里的几个月,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做些快活的风月事情,等蓝玉虎把巧儿从冰清玉洁的大姑娘喂成欢喜韵事的小媳妇,一个生命便悄然孕育,流星般将两人晦暗的前程划出一道亮线,轰地在大地上砸出个极火热的洞来。

2按理说靠着那一捆大洋也足够小两口在山东过上踏实日子,可那时正赶上天下大旱,乱世清廷犹为豺虎,恨不得在光秃秃的石头上刮出油水,蓝玉虎天生一股子不服不忿的闯劲,加上做了大案又不能不护着媳妇,便带着两匹马,套一辆车,同怀着孕的新媳妇一起往关东闯荡。

蓝玉虎幼时随「蓝毛虎」

闯荡江湖,深知不能露财,便把老子留下的富贵依然埋在后山,而那两捆大洋的事也只向巧儿交了一小半的底,说是自己家爹把家产变卖了凑的。

不过巧儿对蓝玉虎劫亲那天的凶悍仍有疑虑,若是一样的庄户人家,怎能凑出那么犀利的火器和兵刃?蓝玉虎便对巧儿撒了个慌,说是逃兵死在家里留下的遗物,巧儿便不再相猜——她觉得做女人难得煳涂,况且已经有了蓝玉虎这样坚实的依靠,她觉得此生所托非错,就算是以后要和蓝玉虎受千刀万剐,张巧也认了。

蓝玉虎两人一路走,一路靠蓝玉虎打短工挣钱,若非万不得已,蓝玉虎绝不会支用那比钱,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风餐露宿,到一处村庄,便琢磨着定居,可一来大灾之年,二来乡民排外,陆离之途,末有尽也,巧儿想起爹娘,就会在双手一抓一把黑的晚上趴在蓝玉虎怀里哭,蓝玉虎想起自己爹,心里也不好受。

漂泊者哪里是家呢?究竟是故乡,还是定居之处?如果有法子,谁愿意背井离乡,饱受少年漂泊之苦?如果有机会,谁愿意当土匪?谁愿意杀人?后悔吗?不后悔。

蓝玉虎窝在车里,一手怀抱着巧儿,一手不叫巧儿察觉地抹着眼睛,每个孤寂的夜里,伴随着野狗的惨嚎和马匹的躁动,两颗稚嫩的心砰砰地跳成一块儿,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彷佛要把身边所有发不出声响的东西一股脑地吞没殆尽,蓝玉虎和巧儿只能彼此紧紧抱着,抓住彼此唯一的珍贵。

哪里是家呢?蓝玉虎摸了摸怀里的巧儿,心里有了答案。

自然,蓝玉虎一道也杀过不少人——都是奔着找自己麻烦来的,那些人几乎都是被蓝玉虎用短钢刀一击毙命,残忍还是仁慈,蓝玉虎说不上来,最开始遇到人来找麻烦,蓝玉虎都想着避开要害,可当他最后一次手软,想放过那个侮辱巧儿的流氓时,那流氓却险些反过来要了蓝玉虎的命,从那以后,蓝玉虎便杀红了眼睛,凡是要伤害自己和自己女人的人,蓝玉虎下手都是又狠又黑。

有次路过一个村子,几个村民见巧儿俊俏起了歹心,五六个汉子带着锄头耙子半夜摸到蓝玉虎和巧儿住的客店里,只听惨叫几声后便没了动静,第二天樵夫去山上打柴,远远地看见几颗大树上红扑扑的,树干上还带着点肉色,樵夫以为是大户人家抓的偷奸的,樵夫眼神儿不好,凑近一看,吓得樵夫啪嚓坐地上,黄尿沁了一裤子。

只见五个大男人都被扒了皮,五脏六腑全让人翻出来扯了一地,臭烘烘的发腥,血煳煳的把土都染红了,四条胳膊腿也全让人齐刷刷砍了下来,胡乱丢在地上,咋凑都凑不出一副,最惨的是当间儿树上的一个人,几乎让人从中间噼开,下巴都扯掉,只剩一排光秃秃的上牙,眼球子舌头也全没了,五个人就像让人活剥的五条羊似的,等樵夫

带着村民上山,看到惨状的人不少都吐了出来。

最让人后嵴梁发凉的是,村民赶到时,还有一两个没死透的,血淋淋地顾涌得和两条虫子似的。

这样的惨状也只有土匪才能干出来,村民不敢报官,都怕绺子没剿干净回来报仇,到时候可不止死五个人那么简单了。

这当然是蓝玉虎做的,蓝玉虎没办法,巧儿肚子里还有孩子,五个大汉上来不由分说就往蓝玉虎脸上打了一拳,等蓝玉虎回过神来,巧儿已经让人扒的只剩裤衩,眼看就要让人糟蹋了,为了保护自己的女人,蓝玉虎动了藏在腰间的刀子,当场就砍死了两个,剩下两个受伤不重,只是昏过去了,蓝玉虎问带头的为啥打自己的主意,带头的一句话,把蓝玉虎惹得发了火,哄下巧儿睡着,便把五个人用马车拉到后山上,一个个全给宰了,蓝玉虎见过土匪屠村杀人,因此也用土匪杀人的那套宰剥了五人,平民害怕绺子,便不敢跟过来寻仇,那个死成两半的人,就是带头的。

荒年的绺子也都是吃不上饭的农民聚成一块,想吃饭,便要向另一群快吃不上饭的农民亮出屠刀,土匪所过之处,孕妇被奸污后剖开肚子,当着男人面把胎儿取出串在杆子上,老人和男人们抵抗不了,便会像牛羊一样被宰剥,至于孩子和女人,跳进土匪窝,自然就和送进地狱没有区别。

可快吃不上饭的农民呢?没有绺子们的恶胆,却都怀着颗一样的黑心,他们中的大多数最后都会因为没吃的变成土匪,本质上讲,论残忍与愚昧,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甚至不敢同土匪般向官府挑战,却也结成一团,吞噬着逃荒来的外乡人,或是夺其妻女财物,或是杀人越货,若不是遇上蓝玉虎,仅仅是一对少年夫妇,结果如何,也显而易见。

可是,农民吃不上饭,难道怪农民本身?勤恳和朴实,也算是招致饥荒的罪过吗?不开化的愚昧,难道是农民天生的品质?农民都天生的拒绝知识和文明?春耕秋收,读学传家,难道是肉食者捏造的虚幻?农民种的,本够吃的粮食,到底供养了谁?难道供养着全华夏的,从土地里刨食,害暑受冻的一群劳动者,都是生来就活该被少数人牵入火坑的牛羊?那年的清廷还是那么腐败,内辱国民,外媚虎狼,可炽热早已暗涌在大地上,跃动着的节奏,彷佛步履无声的命运,向如今已毫无体面与荣光的清帝国送上命定之死。

蓝玉虎施行的开剥没让巧儿看见,天刚蒙蒙亮,巧儿才在马车上揉着眼睛睡醒,看着巧儿漂亮的脸蛋儿,蓝玉虎柔柔地笑了,可那人说的话,蓝玉虎怎么也忘不掉。

「你不是土匪,奸你媳妇咋了?」蓝玉虎回想起这话,脑海里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带巧儿走,这辈子,别再当土匪了」可乱世,不当土匪,有活路吗?爹,你为啥当了土匪呢?难道是因为你的爹,俺的爷爷,就是土匪吗?蓝玉虎心里很难受,但巧儿美丽的笑似乎并末因昨日五人的暴行就永远地消失,蓝玉虎掏出一大把散钱给巧儿买了两只烧鸡,一堆熏鱼儿,几个白面馍,巧儿开心地捡起一个白面馍啃了起来,见蓝玉虎递过来一只烧鸡腿,巧儿伸手一推,把鸡腿让给了蓝玉虎。

「俺没事,没被入,俺还算清白,这就行了,不用为了哄俺就花这么些钱」巧儿低头沉吟,又对着蓝玉虎开朗地笑到:「真没出息,为个女人花这么多钱」巧儿嘴里嚼着馍,嘴唇轻轻在蓝玉虎的脸上贴了一下,把蓝玉虎的脸都羞红了。

「真不害臊」蓝玉虎憋不住笑了。

有了巧儿的生活就像往黄连里拌了蜜糖,陪着蓝玉虎的日子就像大雨天住在古旧的屋里,小两口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巧儿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2蓝玉虎和巧儿的这段过去还有很多不为儿女所知的事,他们流落江湖的辛酸,蓝玉虎的快意恩仇,同巧儿一起度过的流离日子,只在渡过了漫长苦难的,新年的酒后,半醉半醒地向儿女们讲起,单纯的女儿看着醉得睁不开的父亲,往往以为他们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只不过故事的主角换成了自己的父母而已。

可儿子却知道爹娘所言非虚,蓝英的幼年几乎是在颠沛流离中同父母一起度过的,有时候当了母亲的巧儿更偏向儿子,也绝不仅仅是因为重男轻女,他是蓝玉虎和巧儿那段黑暗中唯一闪着光的星星,若是没有儿子的牵绊,小两口也绝没有挺到苦尽甘来的意志。

蓝玉虎和巧儿出了山海关还没来得及投宿,巧儿的肚子就在车上起了风波,还没等到了客店,巧儿早就把脐带咬断,黏煳煳滑熘熘地抱着个红猴子似的小子给蓝玉虎看,小小的婴儿差点把驾车的蓝玉虎吓得跌下车,蓝玉虎缓了半晌,方才意识到这个皱皱巴巴的孩子是自己和巧儿的种。

这下蓝玉虎也是爹了,他高兴地甩着挂着红缨的马鞭,「咻咻」地吓得马儿咯哒咯哒地在黄图路上敲下一个个凌乱的掌印,巧儿笑着要蓝玉虎给儿子取个名字,倒把蓝玉虎难住了——蓝家早没了家谱,蓝玉虎也只是将巴认识字,不是睁眼瞎,巧儿就更别提了,姑娘聪明灵秀,却连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取名这事儿就像烫手的芋头,最后还是落在蓝玉虎手里。

蓝玉虎能想起的,除了「冲天鹞子」「霸天虎」这类

土匪诨号,便是「尉迟恭」「秦叔宝」这类王侯将相的名字,再不济就是「宝玉」,「八戒」这类书里的名字,蓝玉虎挠了挠脑袋,要是再不逮,儿子就只能叫「狗剩」,「驴蛋」这类好养活的名了。

蓝玉虎的目光落在鞭子上左摇右晃的缨上,得了,孩子就叫蓝缨吧!转念一想,小小子的名字倒有点像闺名,蓝玉虎希望自己的儿子以后是一代英杰,成了,就叫蓝英吧!「蓝鹰?还蓝家巧儿,蓝喜鹊,蓝燕子呢」巧儿笑着和蓝玉虎逗了句嘴,无意间都把女儿的名字取好了。

巧儿从那天起有了个叫蓝英的儿子,她从那天起就不再是个姑娘,巧儿的身量本来就亭亭玉立得高挑,也是从那天起,巧儿前胸后臀一天比一天鼓,羞得巧儿都不敢打量自己的奶子,蓝玉虎半夜里老爱把手搁在巧儿胸脯上捏咕,一夜之后,巧儿的肚兜和内裤就湿得像被水泡过似的。

或许也是从那天起,巧儿才慢慢开始成为女人。

那天之后蓝玉虎也不再吝啬藏起来的大洋,巧儿的每顿饭都要有肉有白面馍,有条件还要喝鲜牛奶鲜羊奶,蓝玉虎隔三岔五地给巧儿弄鱼吃,养得巧儿的身子愈发像个葫芦。

「把俺喂成肥猪,你好宰了俺吃肉是不?」巧儿梳着绸子似的好头发,一面就着河水洗着脸。

「俺可没打算宰了吃肉」蓝玉虎坏笑着把手探进巧儿红艳艳的肚兜,巧儿胸前的大馒头,一只手都要抓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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