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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14、局中人⑧(1 / 2)

年谅已经有很多年没给父亲写过书信了。从前写信也是在祖父的注视下书写用最复杂的句式表达最简单的意思没有情感可言只汇报学业和家里情况。十四岁之后就再没写过。

如今执笔句式也简单起来依旧没有情感也没提身体、没提事业甚至没提婚姻只问一句话瑾州的铺子怎么处置。

婚事强辩无用。“孝”字压下来反抗者死无葬身之地。但没下定那就不是死局。他得想法子把这个局给撬开断不能让陆西原那个老狐狸如愿的。

“娶谁家也不娶陆家。”那rì他怒极这样同满娘抱怨。

结果他那识大体的满娘倒与他支了个招。

“玫州到京里书信往来需要时rì。若是没收到家书之前就定了旁的亲事……不算不遵父命吧。”她道“你觉得表小姐怎样?”

她刚刚洗过澡打了莲花胰子身上有淡淡的荷叶味道闻着当是十分清凉他却觉得有些烦躁。

满娘素识大体。他知道。他一直知道。也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觉得若从她话里听出酸味听出她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委屈他心里一定会难受。

可现下似乎听不出半点儿了满娘还是那个识大体的满娘……忒识大体了……还与他这般支招……可他这心里……怎么这么别扭?!

“满娘。”他张了口却觉他竟是无话可说。她如此识大体他能说什么?!他突然恨起她的识大体来。终只能道。“我原就与你说过此言不必再提。”

“是说过。xìng子合不来。但我原也说过如果不是调教表小姐就只能等着调教陆四小姐了。”她道。

夏小满的理解这就是个比较级地问题。两害相权取其轻。况且。纪灵书未必是“害”而陆四小姐一定是。

并不是说牛魔王的妹妹一定是妖魔哥哥不咋地妹妹人不错的也不是没有本家三房的爷和小姐们不就是典型的例子。而是说不论贤愚只要伊进门以年谅对陆家地仇视俩人不掐才怪。就别想消停了。

再者她希望是纪灵书。她希望。

见他听了脸sè变差掐她手骨掐得越紧她也觉得讽刺他们刚刚和谐欢爱一场然后扭头讨论这个问题实在……

她什么话也没有只往他身上一趴。自省一下她竟是从未“希望”过他怎样。不是理xìng战胜感xìng竟像是理xìng吞噬了感xìng。半点儿不剩喜欢不喜欢这个男人都成了不相干的事“他总会有一个妻子”变成一切的前提让她所有的“希望”都绕道而行。

年谅拒绝了二选一。他一个也不想要。陆家女固然不肯娶表妹也不是他想要的妻。

他也许不知道他想要什么琴瑟和弦其实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具体到容貌才识德行家世他一点儿也说不上来;但是他知道他不想要什么他不想要一个他觉得没法对伊好的妻子。

这个看似理xìng的选择其实充满了感xìngsè彩。

对一个人好。

年少时他一直别扭着一口气誓绝不像父亲那样。他这一辈子只娶一个女人一直一直对伊好生生死死只伊一人。

他十四岁那年从死亡线上爬回来觉家里给他塞了一个冲喜妾时是愤怒到了极点。万分憎恶那个让他“只娶一个女人”梦想幻灭地满娘。直用了很久、经了很多事才扭转对她的厌恶。

诚然现在他有了满娘也对满娘好。那句誓言修上一修也只是女人数量上有所改变对妻子的心意不曾有丝毫改变必是要一生一世对伊好的。

如果娶一个他不可心的女人无法对她好那他和父亲又有什么区别?

“表妹就是亲妹妹一样。对她是妹妹的好。”他道。是对妹妹的好不是对妻子的好。他也无法想象他对满娘做的这些挪到表妹身上是如何的压根不会去想。他只道“满娘不必再提。”

他所谓地“好”是爱情吗?无法爱上表妹。她牵了牵嘴角能像妹妹那样呵护未尝不是好婚姻总比娶陆四小姐相敬如冰的好吧。。。不过既然他拒绝二选一这话也就再没法说。

也罢反正她也不只这一个选项他拒绝选择她也可以走别的路。

那她就需要回城一趟到铺子盘盘帐拢拢银子。没扩张最初是为了生意考虑不想赔钱现在看来是对了流动资金无比重要。固定资产哪里能随身携带呢?

年谅说七月不回京。“腿伤未愈不回京。”

但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她还得做回京的打算。回去了还能再回来?还是就此……

她得撺掇他回城在望海庄里她能做啥?难道还能出海不成……?跳海还差不多……o(

可惜她回不去因为他不回城。他回城就等于向人宣布他腿伤好多了他现在需要继续“养病”只招方先生往来望海庄送些消息商量事情。

年诺也是同期收到地家书对于娶陆四小姐这件事也不大满意。她对陆家并不太了解但也在母亲的信里知道一二母亲待见的人她未必待见但她相信母亲不待见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货sè。然对于这件事她也没什么言权大伯父已经决定的事她又能怎样。知道弟弟倔强而且对大伯父的怨也不浅。这次又没给他可心地亲事怕是几股火儿都要拧一起去了她翌rì就赶来望海庄劝慰弟弟只能尽量往好处说罢了。

年谅同大姐倒没抱怨太多。也没提想撬这局的事只顺着姐姐说了阵子又问起姐夫胡元慎。他是想找姐夫谈谈时局地好研究从哪里下手。然最近的私盐案子让胡元慎半点空闲也不得一个来月不曾休沐也就一直没得空过来。年谅遣方先生去也是跑了好几次才得着一次空见上一面。

胡元慎对陆家没什么恶感凭心而论对于能多一个吏部尚书的亲戚还求之不得。提及朝局他还笑对方先生道是瞧着陆西原把握更大一些。潘剿这两年没少压榨东南沿海诸州下面早有不满只因他是圣眷正隆不少人在观望罢了现在就看有没有人背后捅刀子了。又道陆西原好谋算近年西北大事没有小事不断皇上对西北越关注也就越器重边陲重臣这会儿陆西原同大伯父站在一处不少人得掂量掂量。

潘剿受贿地事年谅已听年诺说过。若能在玫州瞿家一家就榨出二十万两来这两年钦差做得银子也得有几百万了但即使有人捅也不会查出这许多便是了。而陆西原其实也一样。京官手里有几个是干净的?尤其在主管百官的吏部每年外官孝敬地冰敬炭敬就不会少。

陆西原和潘剿现在处于微妙地平衡中两人肯定都有对方的小辫子但是如果不能一击而毙一旦对家反扑那就是两败俱伤现在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坐等渔翁之利。所以现在给陆西原轻微地下点儿料根本不会有用得想法子丢点儿重要把柄给潘剿。

回头。就由潘剿收16西原了。他长篇大论写了西北政事、京中朝局倒不是分析大半是歌功。小半像游记。而后辞藻华丽写了一大片子勉励儿子的话。年谅几乎要失去耐xìng的时候才在文章的末尾段落中刨出了他上次提问的答案。

老爹是语重心长。大概意思是你在玫州能有了自己的铺子这很好刚开始经营不要贪功冒进还是得稳扎稳打慢慢积累经验。你现在一个人管着铺子又管年寿堂和崖山庄已是全负荷再添瑾州六个铺子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况且瑾州的铺子又在外地麻烦更多。你五叔经营的好好的不若就让他继续经营下去银两上略少了点子但要省多少心少受多少累呢况且你现在也不差那点银子倒是身子一直不好得少管些事多养身子。所以铺子还是先烦劳你五叔代管等你这边铺子都稳固了身子养好了经验丰富了再拿回来不迟。

年谅拿着信冷笑半天父亲地态度总让人难以捉摸这次不是琢磨旁的是不知道父亲是装傻还是真傻。

但无论是哪者铺子是母亲留给他的东西他一定要拿回来。

父亲对于陆家的婚事倒是简单地只提了一笔道是早有旧盟因着陆家四小姐未及笄你身子也不好这才耽搁下来如今一切都好了你也年纪也不小了当是该办了的。。。

他把信团成一团。旧盟还说旧盟和母亲的旧盟碎了一地竟回过头来同他说你要守旧盟。可笑。

陆西原那边加紧下手吧在下定之前他也要让他的旧盟粉碎一地。

他这边加急催促京师的讯息才出去那边邸报到了。一报是西北骨藩部叛乱边关军情吃紧年崴已启程返回理州朝廷又遣武将军领兵平叛。一报是太后懿旨八月后宫选妃凡年十四至十七、父官居四品以上者皆可有资格参选。

自西北最大的藩部圪朵噶大领过世后近些年就一直不太平。骨藩部也是反复作乱每有灾荒或者部落内讧时都会跳出来找大秦打一架好转移内部矛盾。去年一冬各地降水都少年初旱情还不显著到了六月青黄不接的时候饥荒全面爆出来。骨藩部受灾严重便就一路打劫大秦边关小城的粮仓来填肚皮就此挑起战事。

年谅对此并不关心也不担心朝廷不是无力平叛。却是因着西北几大藩部皆络有亲缘唇亡齿寒不能一锅端便只会陷入一对多地苦战所以朝廷每派大军也只是将骨藩部驱赶出境赢些供品顺便震慑一番蠢蠢yù动的其他部落罢了。

他关心的倒是选妃之事。有秦以来禁中一向忌讳外戚后宫嫔妃多是四五品官之女。二品以上的只有两位还有一位只封贵人三姐年语在其中就算家世极好的了。如今皇上竟一改成规要纳四品以上官员之女!综合先前皇上拾掇御史台又拾掇吏部看来朝堂之上要重新洗牌了。

不止如此关键是陆家四小姐符合这个选妃标准!

如果陆家能主动退亲那是再好不过。当然即使这样他也不能白忙活一场。也小小地回敬陆西原一下谁让其想算计他、让他闹心一个月来着。

年谅叫了其荩来重新做了战略部署叫他尽快送信回京。

忽然又想起件事来。五叔年岌只有嫡出地一子一女两人在“言”字辈里恰都行八八爷年谱和八小姐年词年词今年十五也是符合选妃标准地不晓得五叔会不会送她去选。如果……

他又吩咐其荩道:“其莨如今没事了叫他往瑾州去五叔那边若有什么消息。及时报来。尤其最近宫里选妃……”

京城没有消息玫州城倒有了惊人消息。

“窦煦远同你是什么生意?”一直忙得没空见年谅的胡元慎竟然亲自跑来望海庄张口就是问了窦煦远。

已能dú lì行走地年谅依旧病中模样倚躺在床铺上见的姐夫。听了姐夫的话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至善斋的轮椅和琳琅阁地蟹八件。”

“与他合伙?”胡元慎又问。

“不是。他算得是牙人经济。”年谅解释了一下代理商的意思。

“如此说来。是没干系了。”胡元慎又问道:“他瓷器生意你半点没沾吧?”

“没有。”年谅越困惑。道:“出什么事儿了?”窦煦远的瓷器并没有往京中运不存在献贡瓷没献好惹得龙颜不悦降罪下来的问题吧。

胡元慎全问完了这才松了口气。舒舒服服往椅背上一靠端过茶水来喝了几口然后才慢悠悠道:“六弟猜这窦煦远当初为何找你合伙做瓷器?”

年谅一笑道:“姐夫说的我是真糊涂了。当初也同姐夫说过我疑他想做贡瓷。”

胡元慎摇头笑道:“再没想到的。这小子财迷心窍盗贩私盐!”

“窦煦远贩卖私盐?!”夏小满听得一头雾水。“他至于吗?他家生意很大啊贡冰就能赚多少呢咱们这两桩生意他也没少赚……”

“银子自然是多多益善。”年谅摆弄着她的手指道:“你是不知私盐暴利。玫州产盐市售一斤六十文往不产盐的西边去一斤三百文也是有的去了车销路费只运盐去卖就能挣三倍以上红利只盐引不好求这块要摊些花销那红利也能在两倍。盐户的浮盐卖地本就便宜私煎的更是价廉一斤净赚一两百文窦煦远这次查出来的两万零四百石你说是多少银子?”

“天呐……”她咂舌道“我原来以为只有边关的盐才是暴利……”她仰头瞧他道:“当初他找你就是因为大姑爷管盐政吧?”

难怪当初出手大方亏得年谅没入伙!也亏得他们地合作只是代理商关系。。。想起她还撺掇过让年谅和他合伙做轮椅生意都有些后怕。有银子也要有命花才是。

他点头笑道:“嗯。是冲着姐夫来的指着姐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救命呢。还有一则他倒是jiān猾盐是用瓷器运走的。”

“呃……是防检查了。但瓷器那能装多少?”她觉得世界老神奇了。

“其实装的也不少。”他道。“还有几次他运的瓷土出去覆层是瓷土下层都是私盐。”

她点点头行这脑瓜儿。“不会连累咱们吧?”

他哈哈一笑。搂得她紧了些道:“你原不就说这般签了契他帮咱们卖物什还同咱们没干系么?既是不相干怎会连累咱们?且安心他现在关在都转运盐使司地大牢里若是疯咬乱说话……”

“唔……”她点点头。道“秋后问斩?”

他道:“还在审呢。”说着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他们想让他咬侯廉孝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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