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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三刀两面多狡狯 唇枪舌剑斗帮徒(1 / 1)

孟怀玉淡然问道,“怎么,龙小姐还有事?”只见龙筠面颊红云飞起,赶忙松开手道,“没有,没有,只是好奇孟先生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说罢朝着“四海帮”众人努努嘴。

“哦,龙小姐说的是‘四海帮’吧,”孟怀玉平静地说,“他们老头子请我去问话。”龙筠又道:“万老头儿怎么会无缘无故请你去问话,难道你们认识?”孟怀玉轻轻摇头。“那就奇怪了,万老头儿从不邀请陌生人的,难道――”

“好了,龙小姐在审问我么?”孟怀玉略有些不满,把“我“字咬得重了些,“您也不用猜了,都是江湖中的事情而已。”

“江湖中的事?”龙筠更加好奇,“那我倒要去瞧瞧,倒是还没见过呢。”一边喃喃自语,“江湖,什么是江湖?江湖中有什么事?”

看着龙筠满脸懵懂的样子,孟怀玉觉得好笑。这龙姑娘怎么跟那rì见到的判若两人,一个娴静如娇花照水却透着大气端庄,一个青涩懵懂似未开蒙的孩童却透着灵动可爱。

不等孟怀玉开口,龙筠便拉起缰绳向那红脸大汉走去,一边喊道,“池五哥,我万伯伯在家么,听说前些rì子去了上海,正好我跟你们去看看他。看他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没有……”那红脸的池五哥嘿嘿一笑并未回答。

龙筠对着孟怀玉及众人道,“我先走一步了!”言罢翻身上马,后面那三五个团丁也紧随其后绝尘而去。

待孟怀玉几人到时,龙筠果然已经到达多时了。团丁们没有进院,把马拴在门口的树上,蹲在一起闲聊。龙筠的那批枣红马也拴在门口,鼻孔里冒着白气,时不时摆动一下头颅,把脖子在树上蹭几下。残阳如血,给门口的两尊石狮镀上一抹金sè,它们越发显得威严。

红脸池五哥带人上前叫门,乌漆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两人同时拉开,一干人带着孟怀玉走了进去,停在“四海帮”的议事堂旁。

孟怀玉正在院中等待,忽见议事堂两侧呼啦啦出来四五十人,全部青布紧口衣裤,肩背长枪,齐齐整整地并列两旁,各个全神戒备似如临大敌。孟怀玉见状也是心中凛然,正思虑间忽见大堂内走出一清瘦老者,口中高喊,“来者何人?若是自家人,请报上贵帮字号及贵前人帮头上下;若是线上的朋友请上前答钢!”

“祖师爷在上,三老四少,各位老大,”孟怀玉一边说一边行礼拜上,“在下孟怀玉,久闻贵帮帮头威名,今rì前来特来拜会,还请贵帮头及三老四少行个方便!在下一不归标二不立柜,地面上拘得到才在江湖上行走,靠的是‘四大名山’,靠的是祖师爷给留下的饭碗!”

清瘦老者听孟怀玉答话毫不慌张,节到礼周,语气谦恭又绵里藏针,顿时收起小觑之心,看是认真审视这个看似胆大妄为的年轻人。“小兄弟既然不是我帮中弟子,又为何胡乱言讲我帮秘语?你可知假冒我帮中之人,是要受三刀六洞之刑?”

“这位老大,方才你所问的,我在客栈时已经向这位池老大解释过了,”孟怀玉一边用手指向姓池的红脸汉子,一边回答,“实在是在下想要见贵帮万老头子心切,故而如此。若老大执意以此为由治在下冒替之罪,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如此一来,我便无法将心中想对万老头子说的话说出来了。咱们都是有担当的人,请让我先把要说的话说完,再听凭贵帮发落如何?”

“痛快!既然小兄弟如此说,这冒替的事儿暂且搁置,请入堂说话!”那清瘦老者侧身拱手请孟怀玉上前。

孟怀玉也不客气,径直走进议事堂中。虽然这个院子外面看来不算显眼的,但议事堂内的装潢和摆设却令孟怀玉大吃一惊。议事堂是“四海帮”帮内裁决重大事务以及开香堂收徒等才开门纳客的。议事堂前后跨度足有二十米,俨然如大殿一般,中间每隔大约五到六米便会有一根柱子,柱子上全部都是朱漆描金彩绘盘龙图案,这些柱子构成一道隔而未隔的室内走廊。在这条走廊尽头,正对大门的是“四海帮”供奉的“三祖师”的挂像,挂像前面是兽首衔环鸾鸟纹四足方鼎香炉,香烟袅袅其上。走廊的左侧偏厅则应该正式议事的地方,靠墙的是一面整板紫檀木雕镂空松鹤延年图的大屏风,屏风前正中是一把木胎黑漆描金有束腰带托泥宝座,宝座两旁摆放着两排交椅。走廊右侧大概是帮中大小头领在会前、会后休息等待的区域,里面摆放着几套jīng美的茶具,布置也稍显文雅,家具的线条也比较简单明了,相比之下就显得温馨一些。

一见“三祖师”的挂像,孟怀玉急忙前趋几步,上前作揖施礼,并从香案前取了三柱香,点燃后高举在头顶,向三个方向各拜三次,口中念念有词,“同拜一座神,就是一家人,今rì来拜祖师爷,祖师佑我地生金。”伫立在厅内的“四海帮”众人见来人对祖师恭敬有加,顿时敌视的情绪就消减了些许。清瘦老者的脸上的乌云也渐渐消散,语气稍稍缓和道,“孟先生请这边走,家师正在厅中等候,请随我来。”

随着清瘦老者的引领,孟怀玉来到左侧偏厅内。只见一位身材已经明显发福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坐在宝椅上,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又似乎已经等得有些厌烦,正用一肘支在宝椅扶手上打瞌睡。清瘦老者走上前去,轻声道,“师父,师父,那人到了!”中年男子听到呼唤,缓缓地睁开眼睛,捂着嘴打了个无声的哈欠,这才用力眨了眨朦胧的睡眼,抬起昏沉的头,无jīng打采道,“来……来了啊,啊――”说着说着,这个哈欠还是没有忍住发出声来,“这边坐,请坐!”

孟怀玉虽然有些不屑,但仍然不敢过于放肆,听到主人让座,口中礼貌了几句“不敢与前辈同坐”,佯装推辞一番就坐下了。

清瘦老者一边从旁边的案子上拿起一支烟枪递给座上的中年人,一边对孟怀玉说,“孟先生,这位就是家师,有什么话您就请讲吧,家师近来身体不适,恐怕不能陪你坐太长时间。”

孟怀玉站起来,向万芝海拱手道,“久闻‘四海帮’在江湖中的名头,今rì一见果然非同凡响。说来在下不是帮中之人,与帮头也无法排辈分,那么今rì我就以前辈来称呼,如何?”

“说得有理,你请便!”万芝海仍旧一副无jīng打采样子。

“万前辈,在下是个直肠子,肚里藏不住话,此次冒昧前来打扰,实在是有些话想当面与万前辈说道说道,”孟怀玉开门见山,“不知万前辈是否知道通乐街头上蔡家那位义女?”

“哦?孟先生也知道小儿的喜事了?没错,那正是我万家未过门的儿媳妇,这东成就是小啊,藏不住事情,嗬嗬!孟先生若是来道喜的,老头子我这里先谢过了,到时候我‘四海帮’一定将请帖送到府上,咳咳……”万芝海说罢,深深地吸了两口,灰白sè的烟雾从鼻孔和嘴巴里面喷出来,立刻遮住了他的脸。

孟怀玉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这老头子一上来就要封住自己的嘴,把事情给定了基调。“自然,若是一桩郎情妾意的天作之合,我定是要恭喜万前辈了!只是,万前辈是否听得坊间传言,这兰小姐的命格可是不太好,都说是那个什么转世,娶回来恐怕……”

“无稽之谈!坊间传言岂能当真,”万芝海似乎有些恼火,熄掉了手中的烟枪,厉声道,“不知这位孟先生为什么会相信此种无稽之谈!在下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万事都看得清楚。流言蜚语,算不得数。如果孟先生是专程来告诉我这些的,那就不必了。”

孟怀玉脸sè微变,“不不不,在下岂会相信坊间传言……”没等孟怀玉往下说,万芝海又开口道,“那么孟先生此来,到底有何指教,不妨直言!”

“方才在下讲过,若真是一桩郎情妾意的美事,那倒是东成一段佳话。但若是贵公子强娶民女,却实在是令人侧目!在下听闻贵公子三番五次命人去蔡家,必yù强娶之而后快,兰慧馨本人则从未应允。如今蔡家门口还有贵帮弟子在看守。而在兰小姐自戕以死拒婚后,贵帮弟子竟然跟到医院里,如同看管犯人一般。蔡氏一家敢怒不敢言,全家痛不yù生。如此,何来喜事?”孟怀玉把事情一口气说出,一边盯着万芝海和旁边那位脸上yīn晴不定的清瘦老者,“虽说,婚姻大事必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子女的不容忤逆,但毕竟是两个年轻人的终生大事,若是强行撮合,必然为rì后的不幸埋下祸根。请万前辈三思!另外素闻‘四海帮’人多势众却帮规严明,帮中弟子更是谨遵祖师爷遗训,多有仗义行侠的举动,故而‘四海帮’人丁兴旺,闻名遐迩。若此事传扬出去,恐怕在江湖朋友面前好说不好听啊,也毁了‘四海帮’世代创下的英明。因此,在下甘冒三刀六洞之险,赤诚忠谏,实在是不忍万前辈英明尽毁!”

孟怀玉说完,万芝海并没有起太大的反应,像听大鼓书一般,甚至眯缝上了眼睛。旁边的清瘦老者却先忍不住开口道,“孟先生话说得重了!我‘四海帮’岂有如此不堪?看事情不能凭一面之辞,难道不是那蔡秋生佬儿刻意攀附?言出有据,才能让人心服口服,否则妄言污蔑,我能容你,祖师爷也不会容你!本来帮头已有意不再追究你冒替本帮弟子之罪,但你却毫无悔改之心。现在又出言不逊,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把这个小子给我放掉!”

放掉即是杀掉,孟怀玉听得懂,立刻全神戒备起来。却听那万芝海发话了,“慢着!清明,不得无礼!小孟先生既然来了,就是我‘四海帮’的客人,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那么粗鲁!自己掌嘴!”清瘦老者立刻缄口,自己打了自己两个耳光。这清瘦老者便是金清明,其实际年龄只比万芝海小五六岁,但不知为何,长相要比万芝海老上许多,因此让人觉得金清明的倒更像个老头。

其实金清明共有兄弟三人,老二本名金清廉,也就是前去蔡家逼亲的人称金二的,金家老三金清道。兄弟三人都是万芝海的门徒。老大金清明头脑活泛,跟在万芝海的身边,总能出谋划策,实际上充当了军师的角sè。老二金清廉则比较善于经营,“四海帮”的生意上是一把好手。老三金清道则没有两个哥哥风光,暂时在万家少爷身边当个跟班。金家三兄弟的事情容后面详述。

万芝海发话了,刚刚涌进门的几个人闻言立刻又退了出去。孟怀玉只听万芝海又发话道:“小孟先生话说得严丝合缝,处处为我‘四海帮’着想,老朽谢过了!只是有一点老朽不敢苟同,儿女婚嫁本就应是父母之命。难道要任由小辈们胡来吗?既然你说我万家是强娶民女又没有证据,那么我倒要说两句了,这姓兰的女娃自杀那也是因为蔡秋生处置不当,未征得女儿同意便自作主张,与我万家何干?即使江湖朋友听到也断不能说出一二,自古以来便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她姓兰的女娃未嫁,而犬子万仁又尚未娶亲,三媒六证聘她为妻又有何不可?何来强娶一说?”

“万前辈!”孟怀玉面不改sè,上前又施礼道,“方才在下或有言辞不当之处,这里向您表示歉意。您说儿女婚嫁应由父母之命,在下也不予反驳。但毕竟现在是民国了,万事讲求法治。在下亲眼所见,贵帮人称‘金二爷’的一位老大到蔡秋生家里以将他全家‘种荷花’来要挟,这又作何解释?退一步说,即使没有这事儿,现在兰小姐以死明志不愿嫁入贵府,万前辈又当如何处置?我想‘四海帮’该不会愿意抬一具尸体进门吧。”

万芝海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若金二真有要挟蔡家的事情,不用你说我也会处置他的。兰小姐的事情我自会查明,但说到底这也是我蔡万两家的事情,小孟先生一个外人似乎更不便说三道四的吧!”

“呵呵,万前辈所言,真是不敢苟同,在下并非外人。或许前辈有所不知,蔡秋生早已将兰慧馨许配与我,我怎么能算是外人呢?”孟怀玉笑道。

“砰!”一只茶碗落地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龙筠正呆站在一边,似乎对茶碗从手中落地茫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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