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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县太爷假意剿匪 饱私囊民怨骤起(1 / 1)

有道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这龙长兴龙大县长可不一般,民国三年,他才是山东将军靳云鹏手下一个无名小兵,后来又变成了都督张怀芝的卫队连长。山东境内的头头儿是走马灯似的轮换,他却依然稳若泰山。由此可见此人钻营之术多么高超。如今他又成了张宗昌的一员干将。龙长兴本是行伍出身,若非因为争风吃醋误伤了张督军的副官,遭其构陷,他此时恐怕正在兵营里与丘八为伍。

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龙县长虎落平阳,自然是要夹起尾巴做人了。好在此人并非草莽,早有棋局布下:财政署长的三姨太,他认了干妈;治安厅长也早就在他的酒肉财sè夹攻下败下阵来;最后就连那位结了仇的副官也在他的桃sè攻势下熄了火,如此种种。最终龙长兴被贬黜,来到东成县,当上了县太爷。

这对龙长兴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局。东成县虽不大,但天高皇帝远,自然是自己说了算,跺一跺脚,发发威,还是有很多人买帐的。龙长兴心里也明白透了,与其在上边仰人鼻息,倒不如俯下身来做个土皇帝,有道是“宁**头,不作凤尾”啊!

龙长兴来到这东成县却也着实头疼。当下时局混乱,今天王大帅拔了李大帅的旗,明天李大帅又砍了王大帅的头,他也看着闹心,不知道明天城头上挂的哪家的旗帜,反正他只相信自己。这是其一,更让他头疼的是由于长年战乱不断,东成县周边不少人都开始占山为王,过起了刀头舔血的生活。龙长兴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县城的名门望族,官商士绅开会,大家一块研究,彻底根除匪患。

龙大县长虽然不再是军人,还是一副军人的作派,动不动就是“我命令你”如何如何,后来大家习以为常,就不再当回事,开始阳奉yīn违。一连开了几次会,总共筹集到八万九千余元。饶是他龙长兴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凑齐军费开支。说句实话,龙长兴原本也是想效仿古人,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嘛。他也想着能干出点惊天动地的,让人感恩戴德的大事来,当然他也有他的算盘,那就是能够在东成县真正扎下根来,壮大自己的实力,将来无论着城头上挂哪家的旗子,他龙长兴都有足够的资本来谈条件。

说来也巧,平原县文县长文定安也是个不安分的人,总想着捞点资本借机高升,就先拿铁蒺藜这伙人开了刀,逼的铁蒺藜辗转到了东成县。既然已经将土匪赶出了自己的地盘,文县长也懒得再过问。这下可轮到龙大县长焦头烂额了。前面狼还没有打尽,后面又来了头猛虎。龙大县长心里是把文定安家所有的女人都问候了个遍,但这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既然让你们出钱你们不肯,觉得自己吃亏,那么好了,我就“一视同仁”,管你是腰缠万贯的富商还是穷得叮当响的百姓,我来个一棍子打死,让你们没话说。于是,他在县城各个角落里设卡逼捐,这才有了城门上的告示。

银元随着告示的贴出滚滚而来,龙长兴大县长不禁喜上眉梢。但这一rì复一rì的慢慢积攒到何时才是头呢?龙县长刚开始的那股子劲头也随着银元越堆越高变得越来越小了。他算是瞅准了这个发财的门道儿,难怪那些老家伙们宁愿偏安在小县城里也不愿到省城做事,原来还有这么个好事儿。只要自己将来随便找个由头,就可以收捐收税了。这样一来,还剿什么匪啊?

“老子有了钱就扩大队伍,你们不让老子做连长,老子偏要做个团长给你们看,不,老子要做就要做师长,军长!”龙长兴兴致勃发地筹划着自己的光辉蓝图,剿匪的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但是既然以清剿匪患的由头收税、收捐,怎么着也得意思一下。于是他每月都派出治安团到周围的山区装模作样地游荡一番,名义上是外出剿匪,实际上与郊游无异。

两三个月下来,东成县城里民怨甚多。坊间流传的一首童谣唱出了这时的实情:

县太爷,刮地皮,

乞丐来了留身泥。

每天山上枪炮响,

回来枪挑狐狸皮。

起初龙长兴听到有人唱还异常恼火,派人威胁恫吓,但没有起到效果,甚至愈演愈烈。先是普通民众暴力冲卡,又有城中商会以*施压,竟然有市民跑道省城去告状。龙长兴不得不有所收敛,但他并不罢休,只是手段更加隐蔽了,当然这是后话。

话说孟远山来到城门口,见一伙治安团的兵在挨个儿收钱,不禁感叹世道混乱,同时对寻常百姓也生出许多怜悯。但他现在是有更要紧的事情,不便与这些兵痞冲突,于是花钱买路进了县城,在一家客栈里住了下来,翌rì便回到了孟家沟,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县长的所作所为成了街头巷议的热门话题,传言所有的钱都进了龙县长的腰包,人们纷纷咒骂,诅咒这位不思民生疾苦的县长。龙长兴却不管不顾,一门心思地扩充自己的队伍。他牢牢把握着东成县治安团的的大权,以至于治安团成了他的“龙家军”,唯龙长兴马首是瞻。治安团也在短短的数月间扩充成了名副其实的一个团,虽然武器还是相对陈旧,但人多势众,成为了地方一霸。

僻静的泷河东岸有一所大宅院。泷河水自北向南流经东成县城西侧,成了高高的城墙内又一道天然的屏障。龙长兴之所以选择此处恐怕也与泷河的名字有关,他本姓龙,泷河的“泷”字里也有个龙,而且龙xìng喜水,自然要靠着水边发迹。龙长兴当然要讨这个彩头,斥重金购下了这所大宅院作为自己的府邸。

龙长兴长得不怎么样,圆圆的秃脑袋,两只豆大的小眼睛,宽大的鼻子,厚厚的嘴唇,一副脑满肠肥的样子,却生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这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大太太生下女儿后在月子里的了一种怪病,没几天就死了。家里老人说是这个孩子克母,让他送给别人抚养。龙长兴却不信邪,偏要自己带着。说来也怪,自从女儿出世,龙长兴就官运亨通,一直做到了现在的位置。龙长兴自己也把女儿看成了自己的福星,自幼娇宠无比。

这个不到二十岁的丫头,生得乖巧伶俐,虽然有着与母亲一样姣好的面容,并且受到的也是传统的教育,自幼知书达理,但骨子里却也有龙长兴霸气。也许是自幼随父亲混迹兵营,这位龙家的大小姐龙筠生xìng好强,专爱舞刀弄剑,骑马打枪更是深得龙县长真传。但她对父亲的一些做法却有些看不下去,时不时地父女二人要吵上一架。

这一天,龙筠从外面回来,又听到街上的孩子们唱起那首童谣,羞愤不已,回到家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龙长兴派人叫了几次无果,无奈之下亲自前去劝说。

龙长兴来到女儿房外,干咳了两声,沉声喊道,“筠儿,开门,是爹爹!”

“县太爷,麻烦您亲自来请,我可担当不起,我也没有个刮地皮的爹!”龙筠带着一丝恼怒地挖苦着。

“放肆!”显然女儿的话激怒了他,龙长兴抬脚向房门上踹了一脚,门板上留下个清晰的皮靴印儿,可是力道没有找准,竟没有踹开。“怎么跟你爹说话呢?!还有没有点规矩?!快开门!”

“哼!就说,就说,龙长兴贪赃枉法,中饱私囊,搜刮民脂,巧取豪夺,无恶不作,天理难容……有本事你把我关起来!”龙筠一连用了六个恶毒的词语,噎得龙长兴只翻白眼,没等龙长兴反应过来,屋就传出了龙筠的嚎啕之声,“娘啊,你闺女没脸活了,摊上这么个爹呀,你当初为什么把我生出来呀,我的娘啊……”

龙长兴算是彻底地崩溃了,没想到女儿还把死去的老婆给抬了出来,让他忽地一下感到心疼,女儿也是可怜,几乎没有来得及看母亲一眼就成了没娘的孩子,虽说自己续弦娶的这位李氏温良贤淑,对龙筠视如己出,但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李氏听到丈夫的嚎叫,看他暴跳如雷,赶忙过来劝说。这时龙筠一哭,倒把李氏也弄得一阵子辛酸,忍不住地掉眼泪,“筠儿,筠儿,好孩子,有什么话好好跟你爹说,呜呜……,你知道你爹最疼你了,你让他做什么都行。”转身又拉住龙长兴的胳膊,“她爹,你也好好说,千万别气坏了身子,筠儿还小不懂事……”。

“二娘,跟你没关系,他龙长兴要是再做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我就不认她这个爹,我说话算话,明儿个我就离家出走,哼,呜呜……”

龙长兴饶是战场上万般英雄,也架不住自己的老婆女儿的泪水攻势,说话就软和了许多,“筠儿啊,我的大小姐,是爹不对……,你说让爹怎么办,爹就怎么办行不行?你快开开门!”

“行,那你先把城门的告示收了,让治安团的卡子撤了!”

“成!明儿个就撤,不,马上就撤!”龙长兴倒是很会顺杆爬。

“筠儿,你看你爹答应了,快点……快点开开门吧!二娘的心都快碎了,呜呜……”

龙筠自小跟着李氏长大,感情很好,有时候甚至会认为她就是自己的亲娘。听到李氏的哭声,心里也不好过,况且龙长兴满口答应要撤掉卡子和告示,她的立场就软化了。就算龙长兴被千夫所指,毕竟他还是自己的父亲。而且,她还有一肚子话要跟龙长兴讲,希望自己能改变他。龙筠走过去有些不情愿地打开房门。龙长兴和李氏赶紧进屋,一番甜言蜜语软磨硬泡,总算是消了龙筠的气。一家人表面上又和好如初。

但即使龙长兴立刻将告示和卡子撤掉,恐怕也来不及了。连rì来东成县里民怨骤起,暗流涌动,处处饱含着躁动不安,一股反抗的浪cháo呼之yù出。东成县里的一个神秘组织正在酝酿着一个惊人的计划。

果然,东成县里的每家每户在一夜之间都收到了声讨东成县zhèng fǔ的传单。上面言词犀利,矛头直指龙长兴。

龙筠这几天也隐隐约约地感到似乎将会有重大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但她又不清楚到底会是什么事情。也许她再过几天的这个时候,她就彻底明白了,但似乎一切都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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