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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病入膏肓(1 / 1)

健壮中年叫做近藤周助,经营着一家道场,是位剑客。

可他只管捡,不管养,回去后便将归烬拜托给了道场旁边的一户平民家抚养。那家人姓冲田,男主人叫做冲田胜次郎,家中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叫做冲田金,二女儿叫做冲田光,三女儿叫做冲田总司。

因为家中没有男孩,冲田一家人对归烬很是喜爱和珍惜。两名姐姐要年长些,冲田金12岁,冲田光9岁,只有冲田总司刚刚3岁,与身为婴儿的归烬年纪相仿。

一家五口围着归烬的摇篮有说有笑,二姐对总司说道:“看到吗?这是弟弟,你以后可要照顾他哦!”

平凡人家便是如此,因为父母皆要劳作,往往都是姐姐带弟弟或者哥哥带妹妹,大姐当年一手带大了二姐,二姐也会将总司带大,而在未来,照顾归烬的责任就落在了总司身上。

虽然没有血脉的联系,但年幼的总司却好像听懂了一般,抱着归烬就不撒手,奶声奶气的喊着:“弟弟、弟弟”,惹的家人都是哄笑。妈妈怜爱说道:“你这般喜欢泰平,等你长大了就嫁给她,做她的小妻子,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总司哪懂这个,只知道连连说好,大家又是哄笑,让小屋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只可惜此刻时局不佳,德川幕府结束了自战国时代以来的兵乱,完成了国家的统一,同时也确立了锁国制度。封闭的劳动生产为百姓们提供了一个相对平稳的生存环境,但同时也限制了国家和人民的眼界与发展。

随着时间推移,幕府也不可避免的堕落,第五代幕府将军在位期间滥铸货币,导致通货混乱,物价上涨。第八代幕府将军虽然极富进取心,一上任就进行了改革,只可惜效果有限,仍旧没能力挽狂澜,反而是让权利落到了由多个“老中”为首的官僚集团手中,再也无法掌握实权。

到了现在,第十四代幕府将军在位时,整个国家已是积重难返,官僚阶级逐渐凌驾在道德与法律之上,百姓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疾病和贫穷的折磨,而动荡的社会也诞生出了大量的山贼和浪人,劫掠和抢夺屡有发生,人人朝不保夕,让一切变得雪上加霜。

“病入膏肓啊,这个世道!”近藤周助来访时如此说道,可他放下送来的粮食等物,又大笑着说道:“所以说这个时候就要喝一杯才行!喂,胜次郎,来举办酒宴吧!”

于是一家人忙活起来,归烬已经一岁了,能够自己行走,但总司还是寸步不离的保护着他,尽心尽责的履行着姐姐的职务。

菜肴是朴素的糯米丸子,仅仅沾了酱油来增味,而酒水也寡淡的厉害,是最下贱低俗的浊酒。可明明是如此简陋的酒宴,两个男人却喝的十分开心,妈妈和姐姐们也笑语不断。总司讨来了一个糯米丸子,献宝一样掰了一半塞进归烬嘴中,两人坐在角落偷偷吃着,享受着炉火带来的温暖。

近藤周助一边饮酒一遍说道:“如此良辰美景,还有家人朋友陪伴,便是最寡淡的浊酒也能品出滋味,若是还觉的酒不好喝,那一定是人有问题。”

大姐弹起了三味线,二姐吹着尺八,母亲哼唱着优美的民谣,让酒宴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父亲冲田胜次郎一边咳嗽一边微笑说道:“农民耕种,工匠制造,武士保卫家园,官员惩治犯罪,只要人人各司其职,我们的国家……咳咳……一定就会变好的吧!”

“是啊,我们的国家一定会变好的!”近藤周助拍了拍胜次郎的肩膀说道:“为了那天,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承蒙挂念。”父亲微笑着说道:“在没有带着妻子儿女过上好日子之前,我是不会倒下的。”

遗憾的是,父亲违背了诺言,在酒宴的半年之后,他就因严重的肺病去世了。因为没钱治疗,他咳嗽了整整一个晚上,吐尽了身体的最后一滴血,死了。

小小的家庭失去了唯一的顶梁柱,变的更加艰难,母亲和姐姐们只能通过帮有钱人家清洗衣物来赚取微薄的报酬,也多亏有近藤周助的资助,一家孤儿寡母才不至于饿了肚子,但近藤周助本身并不富裕,全靠经营道场维持,可他的道场中也有很多贫寒的弟子需要帮助,仅仅是让冲田家维持最低的生活,就已经是他极限的力量了。

“病入膏肓啊,这个世道!”近藤周助送来物资时又一次说道,可惜,这次没有酒宴,能陪他喝酒的人,也没有了。

转眼又过两年,归烬已经三岁。家中的贫寒被他看在眼里,母亲和姐姐们的辛劳也让他焦急。某一日,总司帮人送信,因为路程稍远,便将归烬一人留在家中。

他看着炉火和菜刀,突然福灵心至,心中莫名涌出了一道名为“冷豆腐”的菜肴,接着便无师自通,熟练无比的动手操作起来。

等傍晚时母亲和姐姐们回来都是惊奇无比,二姐看着荷叶上几个浇着酱油还有撒着红绿海草碎的豆腐块连喊“可爱”,而大姐则向归烬好奇问道:“这是你做的?你从哪里学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归烬也不知道,只是他一看家中的食材,这道菜肴就自然浮现在脑中,等回过神来,这份冷豆腐已经被他做好了。

归烬无法解释太多,只能含糊其辞的奶声奶气说道:“尝尝味道吧,看好不好吃。”

四位女性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妈妈当了表率,率先夹起一块冷豆腐放入嘴中,然后因过度劳作而浑浊的双眼立刻就冒出了闪光!

“真好吃!”妈妈惊喜说道:“酱油压住了海草的腥味,而海草与豆腐的清香混合在一起,让人就像置身在大海之中,仿佛连一天的疲劳都消退了!你们也快尝尝看!”

冲田三姐妹好奇,跟着尝了一块,也是大呼好吃,兴奋的不行。

大姐摸着归烬的脑袋说道:“泰平真乖,已经能为家里做饭了,等姐姐攒下钱,就去行商哪里给你买糖吃。”

二姐也是笑嘻嘻说道:“泰平知道糖吗?白白的,甜甜的,可好吃了!”

而归烬却摇了摇头:“糖太贵了,妈妈和姐姐工作不易,我心疼你们,不想你们太辛苦。”

这句话彻底击中了几个女人心中的柔软,纷纷抱着归烬不停的亲亲贴贴,连说“好孩子”。而总司见自己珍爱的弟弟被夺走了,急得不行,拼命的挤了进去,吧嗒一下将归烬仅仅抱紧了怀里,让大家都笑了起来。

趁这个功夫,归烬说道:“不过若是妈妈和姐姐真有了余钱,我们就开个摊子吧。”

“开摊子?做生意吗?”妈妈奇怪问道:“可我们卖什么呢?”

归烬看向了冷豆腐。

几个女人顿时醒悟,大姐有点担心的说道:“能卖的出去吗?”

“试试看吧,总比洗衣服要强。就算失败了,做出来的冷豆腐我们也可以拿回来自己吃。”

二姐有些意动:“那这冷豆腐难做吗?”

“很简单的,材料也十分廉价,就是豆腐,酱油和海草而已。”归烬鼓励说道:“妈妈和姐姐们惯于家务,练习一下就能学会了!”

之后不久,简陋的食摊开了起来,果不其然的大受欢迎。一方面是因为食物本身美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冲田母女定价实在便宜,一文钱就能买上十块冷豆腐,完全可以带回去与家人共享,便是穷人家也消费的起。

薄利多销之下,一个月下来,冲田家竟然赚了三百多文,就算除去成本也有二百多文,甚至比洗一年衣服还要赚的更多。

母女们不敢相信,连连数了几遍才确认了结果,个个欢喜不已,感叹苦难的日子终于有了盼头。而她们也第一时间买了礼物前去答谢那些帮助过她们的人们,当然更不会忘了归烬。

家人们聚在一起,吃了一顿相比从前无比丰盛的晚饭,母亲专门为买了一条鱼,那是归烬的奖励,本该由他独享,可他却选择将鱼肉分开,与母亲姐姐们一起去吃,让几个女人都是又哭又笑,欣慰不已。

“泰平好厉害!”总司看着归烬,双眼放光的说道:“你今后一定能成为全江户最厉害的厨师!”

“就是!”二姐也跟着起哄:“泰平才三岁就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冷豆腐,等他再长大一点一定更加了不起。说不定还能去为将军做饭呢,那时候我们就能跟着享福喽!”

可归烬却放下碗筷,认真说道:“妈妈,姐姐,我不想做厨师。”

众女奇怪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当医师,去救治一个又一个像父亲那样得病的人。”

这一年,归烬三岁,爱好是治病救人,志向是成为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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