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循声望去，楼上走下一名年轻女子，一身真丝睡衣裤外裹着一袭白色睡袍，身型纤细高挑，烫成螺旋状的卷发不经意地垂落在脑后。她一脸惊喜地奔向郑云柏，明媚多姿，又不失高贵。我惊住，感觉自己像在看一幅画，一个美丽女子身着飘逸的白色长裙迎面奔来，如此炫目。
“敬言！”她扑进郑云柏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
我被眼前这一幕惊到。
我从未听郑云柏说过他家里的情况，之前只听梁伯说郑家祖籍青岛，后来迁去意大利，再后来又到了澳门，至于郑家现在有哪些人，我一无所知。别人不说，我自然也不会去问。
郑云柏对我有恩，仅此而已。不过，此时还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她对郑云柏直呼“敬言”，只有家人和熟识的人才会这样。
“晴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还好吧。”郑云柏将女子的手从自己腰间拿开，试图把她从怀中推开，但女子固执地重新抱住他。
“你终于回来了！敬言，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南京找你了！”女子依偎在他怀中说着。
“晴晴，有客人在呢。”郑云柏再次把女子的手拿开。
女子这才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这是？”
“这是宋小姐，从南京来。”郑云柏介绍，“文清，这是洛晴。”
洛晴，这个名字就如同她的主人一样，洋气又不乏诗意。
“宋小姐?”洛晴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我。
“您好，我叫宋文清。”我有些局促和慌乱。
“晴晴，我刚才让吴妈去收拾房间，宋小姐以后住在这里，你要多照顾她。”
郑云柏拍拍洛晴的肩，“晚饭厨房准备好了吗？先吃饭吧。”
“对！先吃饭！少爷和宋小姐长途跋涉，吃完饭，早点休息。”梁伯在一边附和着，我知道，他和洛晴一样有太多疑问，但是他什么都没提，包括小五。而我，对于这个陌生房子里的一切，同样满是困惑。这里还住着哪些人？郑云柏的祖父和父母呢？为何没有见到他们？洛晴与郑云柏是何关系？他们如此亲近，在外人面前也毫不避违，只有最亲密的人才会如此••••••
忽而又从南京辗转到澳门，我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变故，是否还有下一站要去。不过，即便有，我也能坦然接受。对于这些地方，我只是一名落魄的投奔者。
“宋小姐，少爷让我叫您到楼下餐厅去用早餐。”早上，吴妈上来叫我，窗外阳光很好，庭院里鸟儿叽叽喳喳，按节气已是大寒，但这里依然绿草茵茵，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在寒冬见到这样的景致。
郑云柏和洛晴已在餐厅。“宋小姐早，请坐。”见我下来，洛晴甜美地笑着，冲我打招呼。
“洛小姐早，郑先生早。”我小心翼翼地回应，小心翼翼地坐下。
“昨晚睡得好吗？”郑云柏问我。
“还好，谢谢。”我微微点头，不敢拿眼睛看他。
早餐是西式的，牛奶、咖啡、面包、吐司、果酱、乳酪、火腿片、煎蛋、蔬菜，还有橙子、葡萄等水果。
我现在真的应该感谢在教会学校的那几年时光，让我面对这一桌子洋早饭，不至于无从下手。
“宋小姐，请随意。”洛晴说。她穿的不再是昨日的睡袍，而是一件湖蓝的束腰连身长裙，外搭一件白色毛衫，螺旋卷发优雅地散落在双肩，脸上妆容很精致，越发显示出她的高贵。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敬言，圣诞节的时候你不在，春节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才行，你还记得在美国，一到农历新年，我们就跑去唐人街看舞龙狮吗？跟澳门就是不一样呢！”洛晴一边说着，一边挽住郑云柏的手臂，亲昵地将头靠在他肩上，没有理会坐在桌子对面的我。
“你做主吧，想怎么准备你决定就是了。晴晴，先把早餐吃了好吗？”郑云柏微微抽了下身体，洛晴不大情愿地从他肩头移开，“宋小姐，我和敬言平日这样惯了，让你见笑了。”
洛晴甜美地笑着。
这样的场景从昨日开始，似乎已经上演了几次。昨天晚饭时，在梁伯面前，洛晴也是靠着郑云柏，时不时握着他的手或靠在他肩头，不停给郑云柏夹菜。
“文清”见我一直低着头，郑云柏轻声叫我。
“哦••••••”我仰起脸，触碰到他投过来的目光，慌忙又低下头。
“文清，想出去走走吗？我带你去看看澳门吧？”郑云柏朝我凑近了一点，问道。
我把头埋得更低了，清理着自己盘中的食物，我只用面包夹了一片西红柿和一小片蔬菜，就着牛奶，一口一口下咽。我不知怎么回答郑云柏，我想出去的，虽然只在这里待了一晚，来到这儿还不足一天，但我意识到来这里是个错误，从第一眼见到洛晴，我就觉得她是这个房子里的女主人，她和郑云柏如此般配，让人羡慕。而我，是一个叨扰了别人生活的外人，这种感觉让我不安。
“文清？”郑云柏又叫了我一声。
“就这么定了，吃完东西上去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走走。晴晴，中午不必等我们了，我和文清在外面吃。”不等我反应，郑云柏就做了决定，洛晴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愣在那里，杯子里还剩下半杯牛奶，说实话，我喝不惯这东西，读私塾那会儿，爹曾拿回家一罐洋奶粉，我喝了几口就吐了，后来到教会学校，我也拒绝喝这种东西。
“吃完了吗？上去换衣服，我等你。”郑云柏催促道。
我只好起身，低着头，不敢看郑云柏，也不敢看洛晴，转身后，松了口气，这是我吃得最艰难的一顿饭。
从楼上下来，郑云柏和洛晴都不在客厅，只有胡嫂在，“宋小姐，少爷在车里等你。”胡嫂说。
我出门，上了车，郑云柏发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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