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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江湖秋雨杀(2 / 2)

万年差点儿吐血,平生只有他杀人,哪有人敢借他头颅一用?

郭信被少女挡住,未能及时相救万年。刚换过的刀又不太顺手,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恼火,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笨蛋!他们当然是杀人的人!”声音从铺子里传出,然后大家就看见跛子徐两只手拢在袖子里,不紧不慢踱出门,浑浊的眼神一洗如雪,“铁绰板,铜琵琶,红叶楼甲字杀手竟然现身西域赤谷城,真是稀客呀。吴茱萸,铜琵琶戾气太重,受之不祥。你老婆传给了你女儿,她们都不得善终。如今又落在你孙女手上,你猜猜她能活多久?”

“红叶楼?”郭信脸色骤变,冯无疾瞳孔疾缩,不由攥紧剑柄。

红叶楼是江湖中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没有之一。凡是接到红叶帖的人,必死无疑。“铁绰板铜琵琶”是该组织的甲字杀手,江南多鬼音,一曲断人魂,江湖中谁不闻风丧胆?

老瞎子一顿竹杖,向跛子徐喝道:“你是谁?”

“我是谁?吴茱萸,当年华山无根亭那一刀,你都忘了吗?”

老瞎子身子剧震,嘶声长嚎:“你是徐长卿?”

“徐长卿早死了,这儿只有卖酒的老跛子,你可以叫我跛子徐。”

“跛子徐?”吴茱萸一怔,脸孔狰狞如鬼,“昔日威震关中的徐无敌沦落到卖酒的地步,真是老天有眼。姓徐的,当年华山无根亭一战,拙荆死在你的刀下,吴某也承你一刀之赐,瞎了双眼。不等吴某找上你,你却投靠了卫太子,欲借朝廷之手对吴某斩草除根。后来卫太子遭巫蛊之祸,兵败遁避于泉鸠。你身为卫太子身前第一行走,卖主苟生泄露行踪,致使卫太子遭兵围而死。十几年来,杀妻之仇毁目之恨,老瞎子须臾不敢稍忘。别人都以为你死了,老瞎子不相信,每夜都会祈祷你好好活着,如今看来,上苍还真是可怜老瞎子一片诚心!”说到最后,老瞎子咬牙切齿,声似厉鬼。众人无不悚然。

少女死死盯住跛子徐,瞳孔泛起血色,慢慢解下背后的铜琵琶。

“住口!”跛子徐声色俱厉,邋遢状貌顿消,锋锐之气冲天而起,如神剑藏鞘,一旦出匣,光射牛斗,不可逼视,“徐某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一介杀手又懂得什么?当年你们夫妻刺杀右扶风崔缇,徐某本应将你二人诛杀,可惜被你逃了。既留得一命,就该像老鼠一样藏在地洞里,还敢出来见光,不想活了吗?”

杀手这一行与其他不同,天生喜欢躲在阴暗里,瞅准机会一击必杀。这是他们的可怕之处,也是他们的局限。再厉害的杀手都不能见光,见光必死。

老跛子居然是徐长卿!

冯无疾瞪大眼睛,徐长卿当年号称“徐无敌”,是卫太子刘据身边的红人,侠名之盛如日月经天,光耀九洲。后来“巫蛊之祸”爆发,血洗长安,卫太子自缢而死,徐长卿也下落不明。有人说他死在乱军之中,也有人说他远遁海外,没想到竟藏身在赤谷城的陋巷里。

郭信完全呆住,他无论如何都很难把眼前这个落魄邋遢的老跛子和昔年如日中天的大侠徐长卿联系在一起。

冯无疾剑意冲天,一山不容二虎,青蚨剑十年未尝一败,今遇徐无敌,如何不战?

跛子徐斜睨冯无疾:“青蚨剑客是吧?你的对手是老瞎子和那个小丫头,没事儿别来招惹老跛子,我这几根骨头禁不起你那条臭虫折腾。”他转头看向眼神发直的郭信,气道,“你好歹也是陇西第一刀客,真他娘的丢人!换了把刀连人都不会砍了吗?”

郭信汗颜,长刀杀气如潮,向吴氏祖孙喝道:“不管你们是谁,想杀二殿下,都得先过郭某这一关!”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什么陇西第一刀,土鸡瓦犬而已。”少女纤足翘起,步步生莲。反持琵琶,凌空拨划,铜琵琶如九幽鬼啼。

郭信首当其冲,鬼音入耳幻象丛生,刀气消弭如中邪魅。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一线白芒抹向他的喉咙。

“叮”,眼看郭信要血溅当场,冯无疾眼疾手快,青蚨剑及时挡住那道残影。少女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不盈寸的匕首,将郭信的脖颈划开一道浅浅的血痕。不是冯无疾出手及时,郭信此刻已被割断了喉咙。

鬼音断魂,杀人无形,红叶楼甲字杀手果然可怕。

众人手心里浸出冷汗。

郭信汗流浃背,向冯无疾投去感激一瞥,而后恶狠狠盯向少女和老瞎子,吼道:“今天不宰了你们,郭某就此退出江湖!”

身为陇西第一刀,日不移影一败再败,郭信恨不能将老瞎子和少女剁成肉酱。他这话倒非虚言,今日找不回场子,陇西第一刀在江湖上就是个笑话,还混个屁!

冯去双指并拢抹过青蚨剑,朗声道:“铁绰板铜琵琶,鬼音断魄。冯某久闻大名,今日相遇,冯某少不得要向两位讨教几招!”

“找死!”吴半夏青衣当风,铜琵琶朝冯无疾搂头砸下。如佛陀掷象,完全不像女子所为。

跛子徐颔首道:“铜琵琶为鹿山青铜所铸,重九斤十三两,这个丫头举重若轻,天赋异禀,比当年那个老娘们儿强得多。吴茱萸一身杀孽,有如此后人,老天真是待他不薄。”

虎蛮不由得失笑:“你想什么呢?人家和你有仇,是来杀你的。你不替自己担心,还在这里摇头晃脑碎碎念,不是真傻了吧?”

“你懂什么?”跛子徐翻翻白眼,“观稀世之战,如饮醇醪,不觉自醉,岂是尔等蛮夷所知?”

虎蛮不懂他说什么,瞧情形不像什么好话,想翻脸,被郑吉制止。

冯无疾见铜琵琶来势惊人,不敢硬接,飘身疾退。

吴半夏得势不饶人,抡起铜琵琶一通狂砸,如疾风暴雨,千山雷鸣,竟将铜琵琶当成佛门金刚杵,降妖除魔,以力破道。

武谚云:“一力降十会。”青蚨剑长三尺二寸,重三斤十二两,与铜琵琶相比远远不及。

冯无疾不敢硬碰,被铜琵琶压制,手忙脚乱。

4

万年观战,见冯无疾落了下风,脸色越发难看。

吴半夏反抡琵琶,如铁槊横江,身前无敌。

被一个女孩子逼到这个份儿上,冯无疾觉得脸上无光,长啸一声,身形暴起,弃守为攻。青蚨剑光芒大炽,一只青蝉惊空乍现,射向吴半夏的喉咙。

青蚨剑剑芒化蝉,无物不破,故江湖传言——青蚨出,鬼夜哭。

郭信暴起,毫无征兆抡刀斩向铜琵琶。这一刀似神山崩落,狂暴无匹,虚空崩裂,鬼哭神嚎。

众人大出意外,谁都没有料到郭信会横插一脚。

“竖子敢尔!”吴茱萸看不见,对场中情形却清清楚楚。见郭信出手和冯无疾夹击自己的孙女,气急败坏,竹杖如青蟒出洞疾刺郭信。

郭信发了狠,刀光径直斩下,不剁了铜琵琶不罢休。他皮糙肉厚,拼着挨一杖也要先做掉吴半夏。

刀气纵横,青蝉嘶鸣,竹杖如蛇。

生死俄顷,吴半夏纤手勾挑铜琵琶,老瞎子持铁绰板,当空横击。霎时间,九幽渊裂,万鬼齐嚎。天门洞开,虚空雷动。

虎蛮青筋暴突,目眦欲裂。

万年惨叫,抱着脑袋往地上撞。

“咄!”跛子徐陡喝一声,如佛陀敕咒,震散万千鬼音。

“呯”!双弦崩断,吴半夏怀抱铜琵琶飞退,脸色苍白如雪。

人影飞散,老瞎子持杖而立,杖端半尺雪刃,血水滴落。

郭信长刀落地,双手捧腹,指间血水如泉。他没料到老瞎子的竹杖暗藏玄机,竟是一柄杖中剑,三寸刃锋几乎绞断他的肠子。

冯无疾踉跄后退,虎口流血。手中剩下半截青蚨剑,神华不再。

老瞎子抖腕,半截剑刃飞出去插在万年脚下:“二殿下,红叶帖在老瞎子手上还从没有浪费过。别指望大昆弥和乌孙蛮骑能够救你,我要杀的人,谁都救不了。你最好不要奢望逃走,不然会死得很惨。”

万年知道老瞎子的话是真的。此时此地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怎么吃完全看对方心情,再多的兵马都救不了他。

反正逃不过一刀,万年横下心叫道:“老瞎子,你可以杀我,不过在死前我想知道谁要杀我。”

“这不合规矩,红叶楼没有出卖雇主的先例!”

“有人出千金杀我,本王子出万金买他的命,你敢不敢接?”

“老瞎子杀人百无禁忌,和敢不敢没关系。红叶楼有规矩,不和死人做交易!老瞎子爱莫能助。”

万年绝望,转头看到郑吉,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大叫道:“郑军侯,母后让你保护我,你打算一直袖手旁观吗?”

郑吉笑道:“殿下不和人讲道理了吗?”

万年头疼,老瞎子拳头比他大,刀比他快,他的道理大不过人家,没法讲啊。

跛子徐瞪眼:“小子,这个时候你还说风凉话,不厚道啊。”

“不厚道总比命没了强吧?人家是红叶楼甲字杀手,我犯不着拿自己的脑袋硬往人家刀口上凑。再说了,人家和你有杀妻之仇毁目之恨,这个时候你都不为自己想一想,还有心情替别人担忧?”

“你……”这回轮到跛子徐跳脚,“你师父怎么教出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滚滚滚,把酒账结清了,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

老瞎子阴恻恻道:“这位小哥儿说得不错!姓徐的,咱们的账也该算算了,十几年了,老瞎子天天担心,真怕你安安稳稳死在了床头上,老瞎子才是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咦,你对徐某倒是想念得很啊。想杀我为你老婆报仇?可惜啊,恐怕你要失望了。”

“徐长卿,别说你如今跛了一条腿,是个废人,就算你昔日全盛之时,老瞎子也没惧了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痛快死的。老瞎子一定将你带到拙荆坟前,一刀一刀地割。割够三个月,一个时辰都不会少!”说到最后,老瞎子惨厉如鬼,让人头皮发麻。

“唉,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古人诚不我欺矣。不是当年留下你半条命,何来今日之祸?老跛子最不喜欢被人惦记,既然这样,那就把账一并清了吧。自从当日离开长安,老跛子再没碰过刀,十几年了,刀法早已生疏不堪,如何能与人过招?吴茱萸,你杀一个将行就木的老跛子,不合江湖道义吧?”

“江湖道义?”吴茱萸冷笑,声音恶毒无比,“徐长卿,别说你是个跛子,就算一只鸡,我都会慢慢割碎了你。”

万年也回过神来,叫道:“老伯,老瞎子杀人百无禁忌,你不必跟他讲江湖道义,赶紧砍了他完事儿,雨快停了,你不卖酒了吗?”

跛子徐大笑,虎蛮直翻白眼,这个时候还想着雨停卖酒,这家伙……心得多大啊!

跛子徐看向郑吉,没好气道:“小子,听到二殿下的话没有?雨快停了,客人都等着呢,赶紧去砍人,别耽误老跛子卖酒。”

“师伯,你真让我出手?”

“师伯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个道理你师父当初没有教过你?我一大把年纪,你好意思让我欺负一个老瞎子?”

“呃……”郑吉手扶脑袋,干脆闭嘴。

师伯?万年郭信等人大吃一惊,老跛子居然是郑吉的师伯,这个梗也太大了吧?等等……老跛子是当年无敌大侠徐长卿,郑吉是他的师侄,那么郑吉的师父……

老瞎子脸色骤变:“小子,上阳先生梅顾是你师父?”

上阳先生?郭信和冯无疾脸色再变。

上阳梅顾,云中白鹤,学究天人,莫盈莫虚,翛然来往,天下莫知其踪。除了他,当世几人敢称先生二字?

郑吉笑道:“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跛子徐啧啧道:“连这种话都敢说,梅师弟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欺师灭祖的东西?待今日事了,我要修书一封,让梅师弟将你逐出师门,免得将来贻羞了上阳先生这四个字。”

虎蛮有些看不下去,忿忿道:“老头儿,你让郑大哥帮你砍人,说话还这么难听,有你这么请人的吗?”

“对啊,对啊!”万年凑上来,又恢复了桀骜不驯之态,“徐老头儿,不是我说你,你这可不是请人办事的态度。有人请老瞎子杀我,还给了红叶楼一千金呢。你让郑军侯替你杀人,没有千金,几百坛好酒总该有吧?”

几百坛桑儿落?跛子徐眼皮直跳,他有些后悔,就不该这么早从铺子里出来,让吴茱萸先用铁绰板将这个小王八羔子拍扁了再说。

吴茱萸脸色难看:“老瞎子与徐长卿不死不休,其他人不要插手!”

郑吉问道:“我不插手,你能放过他吗?”

“杀妻毁目,此仇不共戴天。老瞎子恨不能生啖其肉!”

“江湖争斗,生死无常,你杀得别人,别人也能杀你。你是红叶楼甲字杀手,血债无数,该有多少人向你索命?”

“郑军侯,今日任你舌灿莲花,也休想让我放过姓徐的。你若插手,生死自负!”

郑吉叹了一口气:“我发现二殿下的道理有时候更管用!”

万年立刻来了精神。

老跛子嗤笑道:“道理谁都有,拳头不够大,谁听你的?”

郑吉走向吴氏祖孙:“那今天咱们就比比谁的拳头更大!”

吴茱萸神情惨厉:“老瞎子初来赤谷城,郑军侯大名如雷贯耳。搏神熊诛水怪,西行万里如入无人之境。如此英雄了得,异日必定前程远大。郑军侯非要趟这个浑水,希望不要后悔。”

郑吉笑道:“后悔有什么用?你肯听我讲道理才行!”

吴半夏怒叱,身形疾飘,手抡铜琵琶朝郑吉当头砸下。

郑吉踏步直进,不悲不喜,如佛陀行走世间,一手指地,另一手攥拳迎上铜琵琶。

“当”,拳头与琵琶相撞,穿云裂石。小巷两边的土墙轰然坍塌,两人脚下的青石板密布蛛网似的裂纹。

吴半夏倒飞而回,手臂颤抖,铜琵琶上有一拳印,深达半指。

两人初次交手,以硬碰硬,吴半夏显然吃了亏。

万年咂舌,空手硬撼铜琵琶,郑军侯果然不讲道理啊。

“郑军侯好功夫!”老瞎子对刚才情形犹如目见,神情凝重,蹚地如龙,执铁绰板横空下击,霹雳炸响,霸道绝伦。

吴半夏反弹铜琵琶,一步一生莲,阴风凄厉,万鬼出笼。

天鼓鬼音,云屯席卷,夺魄断魂。

众人耳鸣如鼓,目眦欲裂。

郑吉长笑:“我有一刀,龙战于野——刀来!”

一柄刀飞掠而来,穿风破雨,如神龙天降。如此神迹匪夷所思,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郑吉接刀在手,大气绝伦。

刀长三尺,通体青紫,刀脊厚重,直锋如雪。刀柄环首铸睚眦之形,刀身有篆文“重渊”二字。

龙生九子,睚眦为九子之一,龙身豺首,刚烈好斗,主杀伐。

郑吉长笑:“好刀!”

一刀笔直斩落,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刀锋所向,神魔辟易。

“大汉祖刀!”吴茱萸脸色惨变,失声大叫。

刀气冲贯决荡,长驱直入,劈飞铁绰板,撞在老瞎子身上。

吴茱萸半边身子炸开,青竹杖寸寸崩碎。

铜琵琶断裂,吴半夏像断线的鹞子砸落在瓦砾中。

鬼音匿踪,青石板上刀痕逾丈,血水刺目。

万年瞪圆眼睛,难以置信,名震江湖的红叶楼甲字杀手……一刀就完了?

冯无疾浑身无力,他和郭信联手都打不过的老瞎子,却被郑吉一刀给剁了……十年未尝一败,得是多大的笑话!

“爷爷……”吴半夏爬起来,发疯般扑向血水中的老瞎子。

吴茱萸半个身子被斩断,惨不忍睹。

纵横天下的红叶楼甲字杀手,以身伺刀,难逃宿命。

老瞎子满脸血污,伸出仅剩的左手,艰难抚摸着孙女的脸庞,颤颤微微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杀手死于刀下是最好的归宿,不必难过……从今日起,江湖上再没有铁绰板铜琵琶……”

吴半夏血泪交流:“爷爷,我要为你报仇!”

“不……不要报仇……郑军侯是对的,爷爷一生杀人无数,要说报仇,我再死一百次都不够……你还小,要好好活下去,离开红叶楼,隐姓埋名,不可再做杀手,更不得为我报仇……”

“爷爷,不……”

老瞎子奋力推开孙女,半边身子摔在泥水里,拼尽力气叫道:“人死灯灭,恩怨两消……老瞎子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及子孙,郑军侯刀下留情……”

余音未消,人已寂然。

5

“爷爷……”吴半夏抱住老瞎子的尸体,如狼长嗥。半晌,她抱起老瞎子残缺的尸体,看都没看众人一眼,在秋雨中踉跄远去。

跛子徐叹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这一走,你再无宁日矣。”

郑吉没有说话,双手捧刀奉还给老跛子。他刚才一声“刀来”,便是老跛子将此刀掷来,助他杀了吴茱萸。

徐长卿没有接刀,脸有追忆之色:“昔年先帝北征匈奴,采昆仑金精,命高手匠人烛麃子铸刀八柄,其名为镇嶽、重渊、折竹、摧锋,垂裳、斩铁、含沙和割鹿,敕封为汉刀之祖。”

“大汉祖刀?”众人凝神,不敢出声。

“古人云,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故此刀名为重渊。卫太子获赐重渊刀,不久又赠予徐某。殿下遁避泉鸠,身边只剩数人,衣食不继。其邑有太子旧识,与徐某乃是挚友,家私万贯。殿下命徐某前去求助……”

想起当年旧事,跛子徐乱发披拂,心如刀锉:“不料那人在酒中动了手脚,徐某一时不察,误饮毒酒,失手被擒。那人挑断徐某脚筋,又将徐某抛下山崖。徐某侥幸不死,待爬出鬼门关时,才知太子殿下遇害数日。徐某武功半失,身残心灰,便远走大漠,发誓此生不履汉地……”他望着那把重渊刀,眼神极为复杂,“此刀是太子所赠,希望徐某匡扶社稷,卫吾汉邦。徐某愧对殿下重托,不配获此殊荣。今将重渊刀交付于你,望你能实现卫太子遗志,以身许国,扬我汉威!”

“弟子谨记师伯教诲!”郑吉拜了三拜,珍重接过重渊刀。

万年死里逃生,大喜过望,赶紧叫人救助伤者。

带来的侍卫死了两个,郭信和冯无疾受伤,半条巷子成了废墟,所幸消息封锁及时,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条小巷里发生过什么。

冯无疾毁了青蚨剑,一身锐气折了七分,苍老憔悴许多。

郭信惨得多,小腹给捅个窟窿,不是徐长卿及时救助,早就死透。

万年派人送郭信和冯无疾去自己府邸,好生将养。他本来想试试郑吉的身手,不料引来红叶楼甲字杀手,自己差点儿死掉不说,还连累了郭冯两位大侠,他如何甘心?暗中派出大量人手查访幕后元凶,缉拿吴半夏,死活不论。

郑吉不杀那个女人,不代表他会放过她。一想到那个反弹铜琵琶冷若冰霜的少女,他牙疼胃疼脾疼肝疼……全身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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