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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徐徐图之(1 / 2)

“退后,全部退后!”李不言当机立断,发出了命令,现在的危险由明枪变成了暗箭,他临危不惧,从容指挥,“维和小队,全部上车。医疗队,云医生、何见、庄能飞,拿防护服,其他人都上车,在车里的人,不要下车。”

李不言命令一下,众人立刻行动起来,片刻之间,上车的上车,下车的下车,行动整齐划一,有条不紊,埃弗亚等人都看呆了。

“埃弗亚先生,不要愣着了,赶紧闪开。”何遇见埃弗亚还愣在当场,离夫人只有数米远,担心他被传染,又一想,夫人来的时候和他同乘一车,要感染估计早感染上了。

艾慕何也想到了其中的关键,站在车门口:“何医生,如果埃弗亚被感染了,你刚才和他拥抱,也极有可能被感染。”

“没事,不怕,这种程度的接触感染率并不高。”何遇并不是自我安慰,而是实事求是,他朝艾慕何眨了眨眼睛,“现在没你什么事情了,艾警官,赶紧上车,注意安全。”

何遇是暗示艾慕何上车之后注意戒备,艾慕何却误会了,以为何遇嘲笑她不懂医学,连军事上的专业知识也所知不多,不由心中来气。

埃弗亚非但没有闪开,反而上前一步搀扶住了夫人——刚才何遇的话,叛军都听得清清楚楚,全都被吓得退后了好几步,夫人就没有人敢搀扶了。

何见和庄能飞飞速地帮何遇穿上了防护服,然后各自分别穿上。李不言和云锦书也穿好了防护服,几人上前,将埃弗亚夫人扶上了越野车。

庄能飞拉过埃弗亚,他不会英语,拿出针管比画着要为埃弗亚采血。埃弗亚误会了庄能飞,一把揪住庄能飞的衣领,将手枪对准他的太阳穴。

云锦书忙上前解释了几句,说是要为埃弗亚化验血液。埃弗亚才半信半疑地放开了庄能飞。庄能飞吓得不轻,连扎几针才采好血。让埃弗亚以为他是故意的,差点又要打他。

何遇和李不言先是测量了埃弗亚夫人的体温,高烧39℃,病人柔弱无力,经询问得知有疲倦、恶心、晕眩等症状,初步判断符合H病毒患者的特征。

何遇和李不言虽然穿了厚厚的防护服,二人对视一眼,还是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焦虑和不安。来索苏刚之前,他们都了解过H病毒的威力和特性,原以为会先到驻地,等穿好防护服后才和患者接触,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在毫无心理准备和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就和H病毒患者正面近距离地接触了。

何遇和李不言的心头都如同压了一座大山。说实话,无论是谁,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都难免会感到惊恐,更何况是让整个医学界都闻之色变的H病毒!

作为医生,最清楚急性传染病患者所遭受的痛苦和折磨,见多了患者在病痛的折磨下失去尊严死去的样子,何遇不愿相信这样的事情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当他检查完埃弗亚夫人所有的症状,发现和H病毒的患者几乎完全相同时,他的双手都颤抖了起来。

李不言声音微微颤抖,抓住了何遇的胳膊:“何医生,万一出了什么不测……都怪我,都怪我!”

何遇摇了摇头:“李院长,H病毒是传染率极高,但也不是直接接触就一定会传染,更没有证据表明可以通过空气传染。所以在没有正式结论之前,不要慌乱,也不要灰心。”

“何医生,初步检查结果显示埃弗亚没有感染H病毒。”何见和庄能飞检查完埃弗亚后,庄能飞第一时间向何遇报告了结果,“一切正常,埃弗亚非常健康。”

何遇点了点头,如释重负,云锦书暗中握了握何遇的手。埃弗亚没有感染,何遇被传染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病毒可通过与患者体液直接接触,或与患者皮肤、黏膜等接触进行传染。有实验表明,H病毒还可以通过空气在猴子之间传染,但人和人之间通过空气传染的先例还没有发现。

那么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确定埃弗亚夫人到底有没有感染H病毒。

何遇一行带来了国内最先进的检测设备。目前为止,各国对H病毒的传染源和传播机制,都还没有彻底弄清楚,更没有研制出有效的疫苗。但对如何检测H病毒,方法的一致性已经达到了100%,也就是说,可以快速地测试出病人是不是感染了H病毒。

何遇将埃弗亚夫人的血液滴到试纸上,慢慢地,试纸的颜色由红变黄。李不言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试纸的颜色如果由黄变绿,就意味着感染了H病毒。如果埃弗亚夫人感染了H病毒,埃弗亚虽然没有检测出感染,但可能是在潜伏期。那么相应的,何遇还是有可能被传染上。

何遇一脸平静,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谁都怕死,他也不例外,他宁肯死在第一线,死在救了无数人的生命之后,也不愿意死在刚来索苏刚的路上。

出师未捷身先死,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试纸的颜色由黄变成浅黄,然后……又变回了红色,何遇心中的一块巨石顿时落地,朝李不言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云锦书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心里也是无比担心。她一直在想,万一何遇感染了H病毒,她该怎么办?是留在何遇身边照顾他,为他治疗,还是远离他保护自己?

见何遇一脸轻松的样子,云锦书就知道埃弗亚夫人没有感染H病毒。她拍了拍胸口,忙跑到何遇身边:“何医生,太好了,我就知道会没事的。”

何遇朝埃弗亚点了点头:“埃弗亚先生,你的夫人没有感染H病毒,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吃些药休息几天就会好。”

“真的?”埃弗亚一脸惊喜,上前一把抱住何遇,“何,你太棒了,真是好样的。我请你到我的军营作客,请你喝酒。”

何遇连连摆手,他可不敢去叛军军营作客,要么回不来被扣下当叛军的随军医生,要么说不定什么时候两军交战被乱枪打死,都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况且他来索苏刚是为了救治更多的患者,有使命在身。

何遇客气地拒绝了埃弗亚的好意,又让庄能飞拿了一些药品给埃弗亚。埃弗亚非常高兴,拿出他最喜爱的伯莱塔手枪要送给何遇,何遇没有要。他一个医生带一把手枪去救人,太不像样了。不过何遇的目光在埃弗亚的手枪上停留了许久,想起在车上发现的带血的9毫米子弹,正是伯莱塔手枪的子弹。

何遇一行人上了大巴,正要重新启程时,忽然有一人冲了过来,挡在了大巴面前,不停地挥动双手不让大巴开动。

正是弃车而逃的司机。

见到司机,艾慕何气不打一处来,她飞奔下车,一把抓住司机的胳膊。司机比她高了一头有余,却被她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拎了过来,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接救援队的司机?”艾慕何生气的是司机不但弃车而逃,还带来了埃弗亚这帮人,双方差点发生火拼不说,还险些让何遇感染H病毒。

司机连连摆手,不敢说话,看向了埃弗亚。

埃弗亚哈哈一笑,拿出伯莱塔手枪上了膛,二话不说朝司机的脑袋上开了一枪。“砰”的一声枪响过后,司机一头栽倒在地。

何遇和艾慕何还好,虽然震惊,却没有失态。李不言、云锦书、何见和庄能飞由于离得近,都惊得跳了起来。司机的尸体“扑通”一声正好倒在庄能飞的脚下,庄能飞见鬼一样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叛军们哈哈大笑。

收起手枪,埃弗亚拍了拍何遇的肩膀:“兄弟,本来我是派他去绑架一个中国商人。因为这个中国商人不但有钱,据说还有可以治疗H病毒的药物。结果他弄错了,绑架了中国商人的妹妹。中国商人的妹妹说什么也不肯说出她哥哥有没有治疗H病毒的药物,还趁机夺了汽车想要逃跑。她一个女人能逃出我的手心?被我们截下之后,她躲在车里不肯出来,我就让兄弟们随便开了几枪,她就投降了。本来我是想用她找中国商人交换药物,但司机说他接到消息有一支中国的医疗队今天会到机场……”

“为什么非要绑架中国商人?在索苏刚的外国商人不是有很多?”艾慕何不解地问,不解之中又有几分气愤。中国商人招谁惹谁了?

埃弗亚咧嘴一笑:“在非洲,大家都知道中国商人有钱,都知道中国人的中医高明。最受非洲人欢迎的中国人就是中医。有一个国家的女总统得了病不能动,就是被一名中医治好的,现在她都可以打乒乓球了。我要绑架的中国商人不是普通的商人,他做的是医疗生意。”

艾慕何的气消了大半,才知道中医在非洲人眼中的形象这么高大,不过还是问道:“你的司机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因为接你们的司机是他的弟弟。”埃弗亚踩了死去的司机一脚,“呸”了一口,“为了得到赏金,他连自己的弟弟也下得去手,留着他也是祸害。他骗了他弟弟,想让他弟弟加入我们,他弟弟不同意,他就亲手杀死了他,然后冒充他开车去接你们。虽然对我来说,他是立了大功,不过我有一个原则,对自己亲人下手的人,绝对不能留。亲人比钱重要!”

埃弗亚挥了挥手,叛军纷纷上车,他也上了车,两根手指在军帽上一放,朝何遇笑了笑:“何,后会有期。”

“等等。”何遇想起了什么,忙问,“中国商人的妹妹在哪里?你们杀了她?”

“没有,埃弗亚不杀女人。”埃弗亚一指大巴,“她就在车上,要是你发现得早,她可能还死不了。”

在车上?何遇顾不上许多,迅速返回车上,车上除了医疗队的人之外,并没有多出一人。座位、行李架一目了然,这么小的地方,哪里藏得下人?

对了,何遇一拍脑袋,又跳下了大巴。艾慕何紧随其后,云锦书、何见和庄能飞不知道何遇有什么发现,都跟在了后面。

就连吴平生也按捺不住好奇心,跟了上来。

何遇在前,后面跟了一串人,十分滑稽的一幕冲淡了刚才的紧张感,不少人都笑了起来。此时夕阳西下,映照得周围的荒原、灌木充满了沧桑的美感,路愉程坐在座位上痴痴地望着窗外的美景,不无感慨地说道:“非洲大草原原来这么漂亮,总算没有白来。”

“谁刚才哭着喊着要回国的?”医生夏明远推了路愉程一把,笑着说道。

夏明远瓜子脸、淡眉,眼神中总是流露着忧郁的气息。她性格沉静,平常话不多,喜欢埋头做事。

“哎呀,夏医生,刚才丢人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好不好?谁还没有被吓哭的时候?”路愉程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有经历过痛哭的人,不足以谈人生,好歹我也算有过与众不同的人生经历了……”

“哐”的一声巨响传来,吓得路愉程一下惊叫起来,瞬间哭了:“不要,不要开枪。呜呜呜,我要回国,我要回家。”

夏明远淡然地笑了笑:“行了,别哭了,没人开枪,是何医生打开了汽车的行李舱。”

路愉程朝窗外一看,果然是何遇打开了右侧的行李舱。在行李舱门打开的瞬间,何遇身后的艾慕何、何见、云锦书和庄能飞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

何遇弯腰进了行李舱,等他出来时,手中抱着一个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塞了烂布的女孩。女孩二十多岁,裙子多处破洞,身上也是到处有伤,光洁的小腿上有一条深深的擦伤,还在不停地流血。

和艾慕何的飒爽、云锦书的优雅相比,女孩脸上虽惊恐却坚毅的神情中有种宁死不屈的决绝。她标准的鹅蛋脸上五官比例十分协调,很有古典美。

何遇将她放在地上,拿出了她嘴中的烂布。她虽然被绑了双手,却还是用力朝后退了一步,警惕而紧张地问道:“你是谁?你们是谁?”

何遇眯着眼睛打量了她几眼,总觉得她似曾相识:“我们好像见过?”

艾慕何讥笑一声:“何医生真行,刚上演英雄救美,给人以好莱坞大片风格,没想到画风一变,又成了烂俗套路的言情剧了。”

虽然云锦书对艾慕何没太多好感,但在这件事情上她选择站在艾慕何这一边:“何医生,艾警官说得没错,这个套路太老土了,过时了。”

何遇不理二人,拿出手机打开了相机,透过相机看向女孩。

庄能飞捂住了眼睛:“何见,以前何帅见到姑娘都矜持得很,第一次见他这么迫不及待。他是不是刚才被埃弗亚吓傻了?就算真喜欢这姑娘,也不能这样子是不是?”

何见用肩膀撞了庄能飞一下:“别乱说,我哥和你不一样。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就算真发现什么,也不能上来就给人拍照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庄能飞一边说一边凑到何遇身边,压低了声音,“何帅,多拍几张。对,拍她侧面,侧面最好看……啊,不对,我好像也见过她。”

“徐行,你是徐行?”何遇总算认出了她是谁,正是上次和他通话,告诉他江一诺现状的徐行。当时她在视频中一闪而过,他记不太清她的样子,现在只好用手机拍照的方式来确认。

“你怎么认识我?”徐行愣住了,“你是谁?你们到底是谁?”

云锦书也反应过来,她忙推开庄能飞:“徐行,他是何遇,是一诺的前男友。我是云锦书,是一诺的朋友。我们是中国派来索苏刚的应急救援队。”

“何医生在非洲也有前女友?爱情之花开遍世界各地,真是厉害。”艾慕何不无嘲讽地说道。

何遇懒得解释,伸手抽出艾慕何腰间的匕首,帮徐行割断绳子。他见徐行的裙子破的地方太多,有走光的可能,就又拿了一件白大褂帮徐行穿上。

“原来你还是一个细心的男人,没看出来。”艾慕何不满地抢回匕首,招呼武警全部上车,“赶紧上车,别愣着了。吴平生,你上大巴,负责掌控方向盘。孙现伟,拿牵引绳,拖车。记住,大巴爆胎了,开不快,时速不要超过三十公里,听到没有?”

“是!”众人听到命令,立刻行动起来。

一辆军用吉普在前面用牵引绳拖着大巴,缓慢地朝驻地进发。好在离驻地已经不远了,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的众人,此时的心情完全放松下来。车队一路向西,迎着壮美无比的夕阳,天地之间金黄一片,犹如童话般美丽。

徐行上了大巴,坐在云锦书的旁边,她惊魂未定,连喝了几口水才恢复了平静。她又累又惊又怕,何遇也就没有再多问她什么。不一会儿,她靠在云锦书的肩膀上睡着了。

虽然很想知道江一诺的情况,但何遇还是没有叫醒徐行。不过徐行既然没有主动提到江一诺,怕是情况不是很好,他的心情有几分沉重。

庄能飞老老实实地戴着耳机在听歌,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地大声哼唱起来:“日出东方这里充满一片希望,人间有天堂从此不再怕黑暗。红红的太阳温暖每个人脸上,牵住我的手,让我的爱传到你的心上……”

《日出东方》。

歌声感染了车上的每一个人,大家都随着节奏哼唱起来。异国他乡,在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之后还要面临着不知道有多少生命危险的这群人,他们肩负着使命而来,满腹真诚,一腔热血,在远离祖国的非洲大地之上齐声歌唱一首《日出东方》,将心底深处对祖国的爱、对家人的牵挂以及对未来的无所畏惧,都融入到了歌声中。

到驻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晚霞漫天,飞鸟归巢,在一望无际的非洲草原的衬托下更显壮美和震撼。

徐行睡醒了,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她随何遇一起下车,云锦书紧跟其后。下车后,徐行站在驻地门口,神色有几分悲伤:“何医生、云医生,一诺怕是不行了……”

感染了H病毒的死亡率曾经一度高达90%,江一诺感染得比较早,在她病发之前,国际医疗队还没有到来,就算她不治身亡也在意料之中。学医多年,尽管见多了生死,在知道江一诺感染了H病毒时就知道她恐怕会凶多吉少,但亲耳听到她即将去世的消息,何遇还是心情沉重,悲伤如潮水般涌来。

“驻地不是很大,外围是医生和维和部队的居住区,中间是隔离区,所有感染了H病毒的患者都会被送到隔离区。现在驻地有十几个国家的应急救援队在救人,中国的救援队不是第一个到的,却是规模最大设备最齐全的一个。”徐行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驻地的情况,“一诺被送进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隔离区不是医生不让进,而且隔离区实行严格的保密措施。到今天为止,我已经有三天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不出意外,她应该已经不在了。”

何遇点了点头:“感染了H病毒的患者死亡之后,尸体会火化处理。估计一诺的尸体已经火化了。”

艾慕何指挥人员搬运行李和物品,见何遇几人站在驻地门口指指点点,跑过来不满地说道:“你们挺会偷懒的,大家都在干活,就你们几个站着聊天。”

“何帅的活儿我来替他干。艾警官,你别烦他了行不行?”庄能飞正扛着一台仪器往里走,“一路上何帅做了多少事情,几次冒着生命危险和叛军较量,还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戏,现在这点小事还用得着他出马?你让他休息一下能怎么着?别那么小气。”

“我不是小气,是按规矩来。”艾慕何来到何遇面前,将手中的一件行李交到他手中,“这些医疗设备还是你亲自放比较妥当。”

“艾警官,我是不是也要干活?”徐行的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不过脸色还是有几分苍白,她努力笑了笑,“为了感谢何医生和你的救命之恩,我决定为应急救援队也为国家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艾慕何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免了,只要你不再添乱我就很感谢了。只要你和你哥哥合法经营,别为当地政府制造麻烦,别为祖国抹黑,别再被叛军绑架,我就更谢天谢地了。”

“经营和绑架上的事情就不劳艾警官费心了。下次我要是再被绑架,一定不用麻烦艾警官出手。”徐行自信地笑了笑,回身一看,脸上展现出妩媚而开心的笑容,“来了,来了。”

身后传来了隆隆的声音,众人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十几辆各式豪车呼啸而来,浩浩荡荡一列车队,径直开到了驻地门前。

为首的一辆奔驰越野刚一停稳,就有一人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快步如飞地来到徐行面前,一把抱住了徐行:“小妹,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搂着徐行的肩膀来到何遇面前,三十五岁左右的他文质彬彬,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乍一看像是一位很有涵养和文化的大学教师。一身西装衬得他方正的脸庞既有阳刚之气又有儒雅之意。他伸出右手,彬彬有礼地说:“何医生,我是徐图,是徐行的哥哥。非常感谢您对我妹妹的帮助,大恩不言谢,同是中国人,为了表达我对你们的敬意和对祖国的热爱,特意送来一些生活用品,千万不要嫌弃。东西虽然没有国内的好,但在索苏刚已经是最好的质量了。”

何遇对徐图的第一印象很好,有礼貌又不失大方,豪爽又不失客套。他摆手说道:“徐总客气了,救下徐行也是无心之举,不是有意为之,所以不能算是救援队的功劳。东西就更不能要了,一方面是无功不受禄。另一方面,我们是国家派出的救援队,不能接受私人的馈赠。”

徐图哈哈一笑,笑过之后又一脸为难地说道:“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在索苏刚,中国人之间互相照应难道不应该?更何况我带来的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一些生活用品。索苏刚物资匮乏,有许多日用品根本买不到,医疗器械也不够用,等从国内发过来再到你们手中,最少也得半个月。你们自己生活不好,又怎么有精力帮助病人?何医生,咱们就别教条主义啦。我为自己国家的救援队捐献一些物资,难道也有错?”

“都是一些什么东西?”云锦书走了过来,饶有兴趣地问道,“洗漱用品?被褥?消毒仪器?洗衣机?”

“都有,应有尽有。”看到云锦书,徐图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光亮,他主动伸手,“徐图,在索苏刚做些小生意,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满足。”

旁边一个看上去像是徐图助理的人及时补充说道:“徐总是索苏刚的首富,放眼整个非洲大陆,他也能排到前五。”

“柳三铁,我说过多少次了,以后别提什么首富什么排名,不过是做一些小打小闹的生意,比不了国内的大佬,不值一提。”徐图十分不快地说道,“赶紧让人搬东西去。”

别看柳三铁瘦得跟麻杆儿一样,却是特种兵出身,他动作迅速,转身就跑:“徐总说了,赶紧搬东西。”

何遇想阻止:“不行,这可不行……”

却被云锦书拉到了一边:“何医生,你刚才没进去,房子虽然是蓝色的活动板房,而且是单间,也有淋浴和抽水马桶,但牙刷、被褥还有其他的生活用品都脏得一塌糊涂。别说用了,看一眼都让人受不了。你看看周围,有能买到日用品的地方吗?对了,也没有洗衣机,你会用手洗衣服吗?”

“怎么不会?”何遇还想坚持,李不言和顾不厌走了过来。

李不言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先是代表救援队对徐图的慷慨表示了感谢,又让顾不厌和云锦书、何见、庄能飞等人负责清点物品,一个不落地全部登记下来,打算开一个捐赠证明给徐图,表明是徐图无偿捐赠生活用品给救援队,救援队也按照相关的程序接受,中间没有任何违反原则的行为。

云锦书帮忙清点物品,徐图就借机和云锦书攀谈起来。

何遇见李不言有了决定,大多数队员又赞成接受徐图的捐赠,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陪李不言一起进入了驻地。艾慕何和徐行跟在二人后面。

驻地的活动板房十分简陋,驻地周围的铁丝网也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破洞,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直接钻进人来。怪不得各国的救援队都自带了维和小队,负责安全问题。

各种肤色、各种语言的医生和维和队员行色匆匆的在驻地中穿行,整个驻地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据李不言刚才和驻地负责人了解得知,H病毒的疫情基本上得到了初步的控制,偶尔还有小范围的感染,大规模大范围的感染爆发的概率已经大大降低,感染人数也呈明显的下降趋势,但依然会有零星的感染发生。H病毒最大的不可控就在于目前还不清楚感染源,他就如一个狡猾的恶魔,突然肆虐人间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突然出现,再次夺走无数人的生命。

“目前的情况是各国正在加紧研制可以有效治疗H病毒的药物,谁最先研制出来,谁就能救活更多的感染患者。同时,最先研制出来的国家肯定会得到国际卫生组织的认可和嘉奖。”李不言郑重其事地说道,“时间就是生命。何遇,我们的救援队来到索苏刚,一是为了控制疫情的进一步扩大,二是为了弄清H病毒的发病机制,抢先一步研制出药物。我们肩膀上的担子很重。”

“我明白,走出国门无小事。”何遇点了点头,脸色凝重,“我们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也是国家。请李院长放心,我会和云医生成立攻关小组,全身心地投入到研制H病毒疫苗的战役中。”

“我相信你的能力。”李不言拍了拍何遇的肩膀,“作为我院最年轻最有潜力的医生,我希望你既是医院和救援队的骄傲,又能成为国家的骄傲。”

“云医生呢?”李不言回身一看,身后只有艾慕何和徐行。

“云医生在帮忙清点物品,正和我哥聊得开心。”徐行回身一指,远处云锦书正拿着本子站在卡车前记着什么,徐图在她身边指点,二人有说有笑。

艾慕何背着双手,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嗯,不错,很和谐的一幕。中国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家亲,真好。”

“越是在外面待久了,越是想回国。要不是生意都在非洲,我早就回去了。”徐行轻声说道,“所以每次见到中国人就觉得特别亲切。还好,现在中国强大了,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见到熟悉的面孔,比以前好多了。”

李不言点头说道:“是呀,中国确实强大了,刚才我还遇到一个老外用中文向我问好,哈哈。”随后他又忧心忡忡地说道,“现在最紧缺的物资是医疗器械,包括一次性针管、消毒棉等,我简单地了解了一些情况,索苏刚的所有医疗器械都需要进口。听说索苏刚的医疗器械生意,都把控在一个人的手中。”

“我认识他。”徐行吐了吐舌头,俏皮地一笑,“我能保证他优先供应我们的救援队,并且价钱公道。”

“你哥徐图?”何遇一下就猜到了是谁。

“真没劲,你就不能等我卖弄一下再说出来?”徐行嘻嘻一笑,调皮而可爱地歪着头,“我哥哥本事可大了,在非洲手眼通天,想要什么紧缺的物资都能第一时间找到。”

“合法还是非法?”何遇并不领情,直视徐行的双眼,问题尖锐而直接,“徐行,为什么你哥对你被绑架的事情好像一点儿也不愤怒?”

艾慕何之前在绑架事件中完全配合何遇,还深为何遇的冷静而折服,现在却不同意何遇无端的推测:“何医生,注意你说话的口气,徐行是一片好心,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还拿她被绑架的事情说事?你看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就一直陪着我们忙前忙后,你有点儿人性好不好?”

李不言也是脸色一沉:“何遇,注意你的态度。”

徐行却抿嘴一笑,摆了摆手:“不要紧,没事的。你们不要批评何医生,这事也不怪他,要怪就怪我哥见到祖国的亲人们太兴奋了,顾不上处理我被绑架的事情。其实我被绑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哥以前也被绑架过。事情是这样的,埃弗亚向我哥要一批医疗器械和药品,我哥原本也答应了他。做生意嘛,谁给钱就卖谁东西,也没什么。后来爆发了H病毒,驻地急需大量医疗器械和药品,权衡之下,我哥就先供应驻地了。结果埃弗亚一生气就威胁我哥说要绑架我,我哥也没放在心上,以为他就是说说而已,谁知道埃弗亚还真的下了黑手……”

艾慕何心中一软,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经历,上前抱住徐行的肩膀:“你说得轻松,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还好,还好啦,就是一些皮外伤。”徐行故作轻松的表情仿佛生怕长辈心疼的孩子,微微慌乱中又有几分刻意,让人心生怜惜,“其实埃弗亚虽然是叛军,却不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他也有他的规矩。我被绑架后,没受欺负也没挨打。当然了,这笔账我哥还是会和埃弗亚算个清楚的。如果不是何医生及时发现了我,我说不定就闷死在里面了。谢谢何医生。要是在古代,就该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

艾慕何莫名地喜欢徐行,她打断了徐行的话:“要是救命恩人长得不错又单身,就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了;要是长得还行但性格很臭,就无以为报愿效犬马之劳;要是长得很丑,就无以为报来世再报了。”

“哈哈,你们年轻人呀,真会说。我是老了,跟不上你们的思路了。作为医生,一辈子不知道要救多少人,要是都要报答,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事情来。”李不言信步来到驻地的后面,蓦然停住,眼前是一片墓地,墓地中一个小小的铭牌让他一愣,他回身看了何遇一眼,“你们别过来了,我们回去吧。”

何遇却已经看到了墓地中的铭牌,他走到近前,缓缓蹲下,在只有名字连照片都没有的简陋铭牌上轻轻抚摸:“一诺,你最终还是长眠在非洲大陆了,这也算是了了你的心愿。你说过你一直向往非洲宽广的草原、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和你不一样,你可以自由地飞翔,可以游山玩水,可以放下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却离不开我的手术台,放不下手中的手术刀,放心不下我的病人。你不能让我放弃这一切,我不能束缚你的脚步,所以,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艾慕何和徐行站在何遇身后的不远处,二人黯然不语。徐行还好,对何遇的了解不多,并不知道何遇是一个冷静得近乎冷酷的人。艾慕何心中却是有了一丝触动。或许在随行的女孩眼中,何遇是一个古板而没有情调的工作狂,只知道工作和事业,不懂女孩细腻而善变的心思。在她看来,何遇是一个厚重可靠并且能顾全大局的男人,有担当,有使命感,负责而认真,虽然有时有些刻板甚至苛刻,但在关键时刻会挺身而出,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救助别人。

何遇身上所体现的正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具备的责任感。因为每一个人生下来都是双重身份,是儿子,也会是爸爸;是女儿,也会是妈妈;是个人,也会是国家!

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伤心往事,江一诺……多好的名字,一诺千金。可惜,江一诺并不懂何遇。艾慕何心中五味陈杂,她不想知道江一诺和何遇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她只想对自己说,在索苏刚期间好好配合何遇的工作,让他尽可能施展才华,救下更多的病人,为国争光。

徐行轻声说道:“每个男人的一生中都会遇到一个让他心动不已的女人,或一眼心动,或日久生情,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会一直把她珍藏在心中,当作他生命中永不熄灭的明灯。何医生是一个好男人,能被他珍藏在心中,也是难得的幸运。”

“艾警官……”徐行忽然想起了什么,眨了眨眼睛,偷偷一笑,“如果你单身,你会喜欢何医生吗?”

“我就是单身。”艾慕何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很喜欢何医生的担当和做事方式,但我不喜欢他的人。”

“为什么?”

“不为什么。”艾慕何眼中闪过一丝光,“就像你刚才说的,他心里会一直珍藏着一个人,已经没有空间再容纳别人了。所以,我觉得他没有让我喜欢的前提。”

“你的理由好奇怪。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有什么前提?如果一个人连喜欢和不喜欢也要设置前提,该有多无趣。”徐行想不明白,“是何医生的心里容纳不下别人,还是艾警官的心里容纳不下别人?”

艾慕何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有时,时间抹杀不了恩怨,也抹杀不了爱恨情仇。”

李不言无意中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呵呵一笑:“你们就不要操心何医生的婚姻大事了。在医院,喜欢他的医生和护士多着呢,他要是愿意,马上就可以结婚。”

“哼,说得好像没人喜欢我们一样。”艾慕何颇不服气地回了一句。

“就是,就是。凭艾警官的身手和长相,想娶她的人至少有一个连。”徐行看了看艾慕何,又看了看何遇,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徐图送来的物资,几个人连续搬了两小时才收工。开始的时候,其他国家的救援队只是路过的时候看上一眼,然后发出一声惊呼,慢慢地,消息传开,越来越多的外国友人前来围观,每一件物资搬下来,都会引起此起彼伏的惊叹。

“洗衣机,带烘干功能,天啊,太棒了。”

“洗碗机,居然有洗碗机,如果上天赐我一个该有多好。”

“啊,咖啡机?我已经喝了一个月的速溶咖啡了。要是我有一个咖啡机,工作效率会提高十倍!”

“看到没有,查理,看到没有?我做梦都想得到的天文望远镜。天啊,中国救援队太幸福了,他们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要知道在这里晚上用天文望远镜看星空,能看到的星星数量比在城市多十倍以上。这是一件特别浪漫、特别有意义的事情。”

等所有东西都清点完毕,徐图和徐行就开车走了。临走时,徐行想要何遇的联系方式,何遇没给。庄能飞看不过去,背着何遇把他的手机、微信一股脑地全部出卖给了徐行。

何遇将李不言和艾慕何拉到一边商议了一会儿,然后就由他出面宣布了决定。

“各位同行,中国应急救援队感谢各国应急救援队为索苏刚疫情做出的巨大贡献,本着资源共享的精神,中国应急救援队决定设立一个共用物品站,洗衣机、冰箱、咖啡机和各种生活用品都会被放置在共用物品站,方便大家使用。不过有一个原则,一次性的物品请尽量在最需要的时候使用;可以反复使用的物品,用完之后请清洗干净,放回原位。”

众人听了何遇的话都惊呆了。过了半天才有一个美国女孩举起右手问道:“请问中国医生,共用物品站的物品是按什么标准收费的?”

“收费?”何遇笑了笑,铿锵有力地说道,“有句谚语: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中国人有句古话: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所以,全部免费。”

“耶,太好了。”

“中国人太棒了。”

“中国医生万岁!”

“中国万岁!”

看到众人开心地欢呼,何遇心满意足地笑了。虽说他是慷他人之慨,但分享紧缺物资一来可以为中国应急救援队迅速打开局面,二来也有助于树立中国救援队的形象。相信徐图知道了他在征求了李不言和艾慕何的意见后所做出的决定,也不会生气。

每个国家的救援队都有不同的区域,中国救援队所在区域的位置不是很好,处于最边缘地带。也不能怪别的国家,因为中国救援队来得晚了一些,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好位置都被别人占了也是正常现象。

庄能飞非要住在何遇的旁边,说要保护何遇,被艾慕何毫不留情地讽刺了几句后,老实了。庄能飞就故意激艾慕何,让艾慕何住在何遇的旁边。艾慕何却不上当,让吴平生住在何遇左边的房子里,时刻保护何遇的安全。

活动板房呈四边形的格局。房间围成了一个院子,一共有几十间,基本上医生每人一间,护士两人一间。武警除了艾慕何和吴平生之外,都是两人一间。维和小队中男多女少,包括艾慕何在内只有五个女生,而医疗队中女多男少,最后李不言和何遇、艾慕何商议后决定,男性住距离驻地门口较近的一排,女性全部住在相对的一排。如此安排,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大家的安全。

云锦书很是不满,她原本想住在何遇的右边,理由是方便和何医生交流医术上的问题,却被艾慕何以安全保障为由安排到了对面的房子。虽说和何遇的房子正对着,相距也不过几米,但她还是觉得艾慕何是有意为之。

何遇的左边是吴平生,何见住在了何遇的右侧,何见的右侧是庄能飞,李不言住了最边上的位置,与同样住在对面边缘位置的顾不厌和夏明远相邻。

安置妥当后,医疗队和维和小队各自派出一名厨师去做饭。李不言去和驻地的负责人见面,办理了相关手续,算是正式入驻了。

吃饭的时候,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在漫天的星光下,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在经历了颠簸和生死考验后,他们终于有了一段安静的时光。

然而没有人说笑,在不远的隔离区里,还有许多人在和病魔进行着生死搏斗,而且他们也知道,在暂时的平静后,明天迎接他们的不仅仅是非洲的朝阳,还有让人谈之色变的H病毒。

真正的生死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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