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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上(2 / 2)

再然后是照片。

照片里裴绛的笑脸,裴绛的喜悦,裴绛的撒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时间一去不复还,过去的时光除了印刻在照片之外,就再没有回复的余地了。

楚星宁手指稍顿,犹豫了几秒,还是把全部的照片都扔进垃圾箱,然后一键清空。

相册里,只留下了和父母以及楚洮的合影。

家人才是能让他永远信赖的,裴绛不是。

卧室里,宋眠和楚江民的呼吸绵长沉重。

为了他和楚洮的高考,爸妈这几天几乎就没好好休息过。

宋眠把手机闹钟设定成早晨五点,为了养成习惯,保证在高考期间不会睡过。

他真是对不起,这么辛苦的爸妈啊。

已经是7号了,他还没有睡觉。

他睡不着觉。

也不知道明天的考试能不能撑的下来,也不知道咖啡的功效厉不厉害。

楚星宁攥起拳头,狠狠的锤着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这么没出息!

为什么这么让人失望!

在最最重要的日子里,居然还在胡思乱想!

影响高考了怎么办?让爸妈伤心了怎么办?和弟弟的约定达不成了怎么办?

楚星宁把头埋在膝盖上,牙齿狠狠的咬着拳头,愤怒的吸了几口气,身体疲惫的颤了颤,脑袋嗡嗡作响。

他一直在沙发上坐到四点五十。

然后才擦干眼泪,拍平被压的下凹的沙发,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房间,用被子遮着脑袋,控住啜泣的声音。

被子里呼吸不畅,他却懒得出去。

他一直睁着眼睛,闷热包裹了他,他出了一层虚汗。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宋眠卧室的闹铃准时响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听见了打着哈欠起床的声音。

宋眠穿着拖鞋出来洗漱。

在五点半的时候开火做饭。

她开始煎鸡蛋,热小笼包,榨豆浆。

叮叮咣咣一通折腾,终于到了六点。

宋眠拽起楚江民,又来喊他和楚洮起床。

楚洮一向起的比他早,所以楚星宁安静的等着。

直到楚洮终于开了锁,拉开房门,拖着拖鞋走向卫生间。

宋眠又喊:“星宁,快起来吧,不然来不及吃早饭了!”

楚星宁这才掀开被子,故意用困倦慵懒的声音回:“知道了,马上起。”

回完,他眨眨眼睛,伸手摸了摸脸。

很烫,但哭过的痕迹应该已经消退了。

只是鼻子有些呼吸不畅。

他掀开被子,翻身起床,故意走的晃晃荡荡,仿佛还没睡醒的样子。

宋眠关切的问:“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好的休息才能带来好的发挥。”

楚星宁敷衍的点点头,揉着眼睛:“睡得挺好的。”

他按部就班的洗脸刷牙,跟楚洮交换上卫生间,吃早饭,泡了一杯咖啡。

楚洮看起来睡得不错,很精神,眼神也很亮,甚至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楚星宁暗暗想,还好家里有两个孩子,这样父母永远不会彻底失望。

半个小时后,宋眠把他们送到了考场门口。

咖啡开始起作用,楚星宁疲惫的神经再次被迫着亢奋起来。

即将分别的时候,楚洮眼睛亮亮的对他说:“哥,T大见。”

楚星宁只好温柔的摸摸楚洮的脑袋。

其实他已经没有楚洮高了,做这个动作还是挺笨拙的。

“弟弟,加油。”

楚洮呆呆的看了他一眼。

考场上,楚星宁强迫自己不去想裴绛,把所有精力都用在试卷上。

他的基本功实在是扎实,即便是状态如此不好的情况下,题答得依旧很稳。

直到写到作文题目。

议论文话题‘信任’。

——信任仅仅发生在谎言未被戳穿时。

等楚星宁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句话已经被自己写在了答题纸上。

他无措的看着这行字,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笔尖悬空在这行字上划了一道。

但想想又不可以,那会影响整个卷面的美观。

楚星宁写字很漂亮,卷面一直是他的优势,他也有点强迫症,不喜欢卷面上被涂改的痕迹。

只是信任这个词,让他完全想不出任何符合高考审美的论点和论据了。

明明从前写一篇应试作文对他来说再轻松不过了。

但他现在写不出来。

时间紧迫,楚星宁只能硬着头皮,用全篇来解释第一句路唇不对马嘴的话。

这导致整个文章的结构混乱,不知所云,表意不清。

如果不仔细去读,甚至不知道作者是在夸奖信任还是批判信任。

语文考试就这么仓皇过去。

他还来不及反思,接下来就是更重要的数学,理综......

幸好,楚星宁还是很沉着。

高考结束,答案出来,他对着自己的复写纸一遍遍对过,题目几乎就没出几个错漏。

唯一让他没有信心的,就是那篇作文。

裴绛给他打了很多电话,都巧妙的避开了他休息的时间。

后来手机没电,电话终于不再响了。

给手机充电之前,楚星宁去营业厅换了电话号码。

他把所有APP都重新关联了新号,然后将那张旧卡划破,扔掉。

他再也没能收到裴绛的电话。

紧接着,他从楚洮那里听说了裴绛的身份。

江涉的表弟,大影后沈岚的亲生儿子,家住临江别墅,从小锦衣玉食,顽劣不堪,以骗人折腾人为乐。

但他有沈岚宠着,有沈晴罩着,有江家的关系保护着,他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原来愚人节出生的小孩,是真的有骗人的天赋。

楚星宁于是随意笑笑,告诉楚洮自己已经分手了,已经不在意了。

Puppylove很多都是无疾而终的,他想得开,并且还期待着大学的生活。

高考之后楚洮和江涉一起出去旅游,也在爸妈面前捅破了窗户纸。

宋眠和楚江民早就管不了楚洮了,虽然生气,但也无计可施。

楚洮跑了,楚星宁却留在家里。

他对毕业旅行完全没有期待,他不想出去。

高考发榜,他很平静的接受了自己语文失利,错失T大姚班的事实。

与其擦边进入T大学一个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专业,还不如到稍差一点的学校学最好的。

而且他担心裴绛真的转去了T大附中,他现在并不想离裴绛那么近了。

于是楚星宁报了和帝都相距很远的F大,学了法律。

当初希望和弟弟一起入学的愿望,最终也没有实现。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楚星宁对高考成绩已经看得很淡了。

他并不想复读,对他来说复读只是浪费时间。

F大也是很优秀的高校,他在这里依旧能学的很好。

楚星宁还告诉楚洮,裴绛或许会找江涉帮忙,但千万不要把他的新手机号给裴绛。

过去就是过去了,总是纠缠在一起没意思。

裴绛果然如他所料,万不得已的给江涉打了电话。

他喏喏的喊江涉“哥”,在江涉面前,他还从来没有这么低姿态过。

江涉本就对他喜欢不来,也根本没有耐心:“你早就应该知道,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既然一开始就抱着快乐一时的心态,现在又何必唧唧歪歪的。”

裴绛沉默片刻,哑声道:“可以告诉我楚星宁的新电话吗,他那个号停机了。”

江涉淡淡道:“我不知道,我没事留我老婆哥哥电话干嘛,你们俩分开也挺好的,省的占我便宜。”

裴绛软声道:“哥,看在我妈的面上,我求求你了,你帮我问一下。”

江涉不耐道:“裴绛,我太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觉得我会帮着你骗楚洮的哥哥?”

裴绛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是卑微的求着江涉:“求求你了,帮帮我,哥。”

江涉:“你别想了,你害的他够惨了,他是不可能跟你和好了。”

裴绛疲惫道:“我会好好解释的,就让我跟他说说话。”

江涉静默了几秒,电话里传来裴绛颤抖且急促的呼吸。

但他分不清这次是不是裴绛的伪装,毕竟在骗人方面,裴绛是如此的驾轻就熟。

“楚星宁没有考上T大,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

江涉说罢,等了一会儿,听裴绛那边没有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对面,裴绛趴在床边,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嗓子里传来尖锐的刺痛,他尝到了浅浅的血腥味儿。

嘟嘟嘟......

短促的忙音告诉他江涉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手机从他掌中脱落,滑到地上。

裴绛仰躺在床,眼神迷离,脸上是不正常的红热。

他努力的呼吸,因为克制不住嗓子的痒而咳嗽,咳嗽的太过剧烈又带起大脑的眩晕。

放在床头的体温计显示39.7度。

原来哥哥高考失利了吗?

没有去他一直想去的T大的吗?

所以哥哥的梦想,是被他亲手折断的。

果然不会原谅他了啊。

裴绛难过的流着眼泪,身体不自主的抽搐着,眼前的天花板渐渐模糊。

他已经有点不清醒了,但他懒得呼救,懒得动弹。

他想睡觉。

睡过去了就不会难过了。

偌大的别墅里面没有人。

他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妈妈又在横店拍戏,最新消息还是从站姐的微博里看到的。

保姆阿姨被他这段时间折腾的离职了,暂时还没找的新的人接替。

他一点也不感到愧疚,甚至还冷静的理了一份保密协议。

协议只有一条。

永远不许跟人透露,裴绛是沈岚的亲生孩子。

保姆在这里工作多年,不看僧面看佛面,很干脆的签了协议,表示自己马上就回乡下老家,绝对不会对沈岚的事业造成影响。

裴绛给了她一整个月的工资,平静的把这个从小照顾他的阿姨送走了。

他想他已经麻木了。

他就是天性邪恶,不讨人喜欢。

就是喜欢捉弄别人,喜欢骗人,被讨厌是应该的,谁能不讨厌他呢。

反正也没人对他有所期待。

裴绛糊里糊涂的闭上眼睛。

不知道多久之后,他才睁开眼睛。

房间里是彻底的黑。

别墅在江边,夜晚连个灯都没有。

他动了动手指,浑身都凉的发抖。

身体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稍稍一动,就尖锐的疼。

原来睡着之后并不会长睡不醒,还是会清醒的,只不过更难受。

他牙齿打颤,挣扎着爬到床边,强忍着眩晕和疼痛,手指在地板上摸索着。

终于,被他摸到了手机。

他努力把手机捡起来。

还好,并没有耗尽电量,不然他可没有力气再去找充电线。

按亮手机屏幕,只有几条学校老师未接电话和短信,询问他为什么没去上学。

再没别的。

裴绛熟练的拨通楚星宁的电话号码。

依旧传来那个冰冷的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裴绛动了动嘴唇,委屈的呢喃着:“哥哥,救救我......”

最后他是被江涉送去医院的。

江涉挣扎了一个晚上,还是选择了相信裴绛一次。

相信他在电话里的虚弱和失态不是装的。

裴绛家别墅的密码江涉不知道,但他心思一动,试了楚洮的生日。

楚星宁和楚洮的生日是在一天。

果然,大门开了。

整个别墅都没有开灯,江涉按亮手机,摸索着找到开关,打开别墅的灯。

他皱了下眉。

裴绛家一直是有个阿姨照顾的,怎么今天没人在?

“裴绛!”

“小混蛋!”

“在不在?”

江涉一边喊一边往里走,走一个房间他就开一盏灯,最后在裴绛的卧室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裴绛。

江涉摸了一把裴绛的额头,低骂了一声“傻逼”,然后赶紧打电话,叫车去医院。

他把裴绛背下楼的时候,裴绛还喃喃喊着“哥哥”。

江涉知道他不是在喊自己。

到了医院后,一量体温,裴绛都快烧到40度了,再等下去,就容易出危险了。

江涉不得不把这件事告诉了沈晴。

他再不愿意给沈晴打电话,也不能瞒着裴绛的情况。

沈晴果然火急火燎的来了。

“好几天没去上学?”

“烧到40度?”

“保姆给辞了?”

“小崽子是要气死我!”

江涉靠在墙边,半低着头,沉了沉气:“他最近状态不好,你多看看他。”

沈晴看向江涉,欲言又止。

江涉挑了下眉,轻描淡写道:“还有,别给我打钱了,我的钱上八个大学都够用了。”

沈晴抿了抿唇,低声道:“高考结束这么久了,我们还没正经聊过。”

江涉耸耸肩:“没什么可聊的,你还是进去看看裴绛吧,我先回去了。”

“江涉!”沈晴叫住他。

江涉脚步一顿:“恭喜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也知道我考的挺好的,你也可以在同事面前适当炫耀一下。”

沈晴听闻,无奈的叹了口气。

就在江涉准备掉头就走的时候,沈晴突然道:“对不起,儿子。”

江涉僵住,猛地咬了下牙,脸上的肌肉绷了起来。

即便他在努力的控制情绪,控制身体,但一瞬间的失态还是出卖了他。

这句话对他的影响很大。

沈晴低头苦笑了一下,舔了舔唇,一向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片刻属于母亲的温柔。

“其实早就应该跟你说,第一次见楚洮的时候,他就提醒过我了。”

那是高二那次群架,她误会是江涉打的人,到了现场不由分说给了江涉一巴掌。

在楚洮站出来说明事实后,沈晴其实已经后悔了。

楚洮冲着她的背影喊:“沈局长,你误会江涉了。”

她恨不得时间回到她进门前。

但看着江涉嘲弄且冷漠的眼神,沈晴抹不开面子,最终还是没有道歉。

身为母亲,却没有相信自己的儿子,实在是特别可恨的事。

她和江涉之间的裂痕,也变得越来越深。

江涉最初还对她抱有期待,努力闯祸换取她的关注。

在被她几次打击之后,江涉就再也没做过那种蠢事。

可当蠢事都不见了,沈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孩子已经长大了。

那些看起来愚蠢的举动,也变得弥足珍贵。

她错失的时光,再也弥补不回来了。

所以当楚洮出现后,沈晴完完全全的支持他和江涉在一起。

楚洮能成为江涉的光,把全部的真心拱手送到江涉面前,执着坚定,没有一丝保留。

楚洮信任江涉,远超她这个做母亲的。

江涉垂眼,手插进兜里,默默攥住。

“你去照顾裴绛吧,起码他还需要。”

沈晴眼底失落,也只好点点头,江涉的意思是,不再需要她了。

就在她准备进病房的时候,江涉用微不可见的声音说:“我收到了。”

他不想再和沈晴与江戚风僵持。

对现在的他来说,生命已经足够充实,目标也足够坚定。

他准备放过童年了。

因为他没有什么可耿耿于怀的,他已经被治愈了。

沈晴眼眶湿热,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一直目送江涉离开,才擦干眼泪进了裴绛的病房。

裴绛还在昏睡着,白皙的手背上扎着细针。

沈晴摸了摸裴绛潮湿的发梢,拿起棉签,沾水润了润裴绛干裂的嘴唇。

裴绛无意识的抿了下唇,汲取一点点的水分。

沈晴小心的喂他喝了一点,才拿起手机,给沈岚打电话。

“喂您好,沈岚姐在拍戏呢,请您一会儿再打过来。”

沈晴不耐烦道:“让沈岚接电话!”

对方顿了顿,似乎拿开手机重新看了眼备注。

“姐姐,我跟沈岚姐说一声吧。”

过了一会儿,沈岚匆匆忙忙接起电话:“姐,我这儿忙呢,有事儿明天再说啊。”

沈晴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淮市一趟。”

沈岚含糊道:“哎呀这个戏还得拍两个月,我现在不清楚。”

沈晴道:“你儿子发高烧了,你回来看他一眼吧。”

沈岚赶紧举着手机躲到没人的角落,惊道:“啊,我宝贝怎么了,严重吗?”

沈晴如实答道:“现在在医院,江涉送他过来的。”

沈岚舒心了:“啊那就没事,姐你帮我照顾一下,我这里真的忙。”

还不待沈晴再说什么,沈岚已经挂断了。

沈晴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裴绛,举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喃喃道:“你再不回来,连裴绛都要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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